第三章 誰比誰寂寞(1 / 3)

她拉開窗簾,冬日的和煦陽光鋪灑進來,吵醒了蜷縮在地上卷著厚重被褥的少年。

“快點起來!我剛才打電話問了總台,今天是冬之祭的第一天,人非常多,我們動作要快點!”在湛晴的催促下,少年念叨著拜托才幾點之類的話語,被連拽帶拉地推進浴室刷牙洗臉。

旭川是北海道數一數二的嚴寒地區,氣溫通常在零下幾十度左右。旭川的冬之祭內的大部分作品由旭川市民親自動手完成,很多當地人都是從小便學習冰雕,幾十年來樂此不疲。

大通公園內,人潮擁擠,歡聲一片,公園中間,聳立著高達十多米的雪白建築,旅人可以登上建築頂部,眺望整個雪祭會場全景,欣賞形態的晶瑩冰雕。聽說到了夜晚,還有大型的璀璨煙火彙演,聲勢非常浩大隆重。

放下心中的包袱,湛晴今天玩得極為愉快。

他們裹著雪衣,穿行在雪白晶瑩的城堡、神殿中,陽光照耀,折射在冰雕上,望去如同美麗的水晶宮殿,曼妙瑰麗,美如幻境。

“看來我們的阿姨今天心情不錯啊!”玩得開心,優澤仍舊免不了調侃幾句。

“好歹比你大,有點禮貌好不好?”她挑眉一笑,並不和他生氣。

“你居然會笑?!你可別嚇我!”優澤撇了撇精致的薄唇,眼底藏著壞壞笑意。

“過來!”湛晴彎腰自草叢裏捏出一個雪球。

“白癡才過來!”他甩開長腿,幾下轉入冰雕中不見,片刻後又從另一個地方出現,朝她邪邪一笑,接著一個雪球準確無誤地砸中她。

“優澤!”零下幾十度被刺骨冰雪擊中臉頰,那滋味隻能用可怕形容。她自草叢捏出一個更大的雪球,追了上去。

他們玩了一天,除了參加雪祭,還去逛街,吃各種不同的料理。夜晚來臨時,煙火也隨之到來。當上百支絢爛多姿的各式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的時候,那璀璨奪目的光華襯著他們身旁的冰雕和銀色植物,一片火樹銀花,那情景,唯美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們坐在公園一隅,煙火映亮了身旁的他,那難得安靜的美麗臉孔上,透出瑰麗華彩,有種觸目驚心的奇異魅力。

其實,這個少年有張天生的明星臉孔。

“看什麼?”他明明沒看她,卻知道她在看他,“是不是發現我很帥?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每個看見我的人都這樣覺得。不過呢——”他轉過頭,湊近她,微微上挑的狹長眼眸漾著蠱惑氣息,“記得千萬別對我動心,阿姨,你真的不適合我哦!”

湛晴隻感覺腦中的神經又崩了幾根。

“算了,就不和你計較。反正過了今晚,我也得離開了。”其實想想,他還是個孩子。她老和孩子較真幹嗎呢?

“你明天就走?”優澤表情一滯,有難以捕捉的黯淡閃過眼底。

“嗯,明天中午坐車回劄幌,我訂了下午的機票。”她點頭笑笑。

“連機票都訂了?你動作還真是快!”他重新仰頭看天幕的煙火,臉上卻失了剛才那種華彩。過了片刻,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塞到她手裏,“阿姨,給你的!”

湛晴無語,“拜托,別再叫阿姨了……”

“我愛叫就叫,你咬我啊!”少年口氣有些衝。

“好吧好吧,隨便你。”湛晴將手裏的東西湊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小木製星座手機掛件,“你哪裏來的錢買?不是沒錢了嗎?”

“那是最後的錢買的!別誤會啊,我主要是買給自己,不過是買一送一的,這個就給你吧!”他語調淡淡。

“你怎麼知道我是水瓶座?”她拿出手機,將那個東西掛上,在他眼前晃了晃,“嗯,很好看啊!謝謝!”她張開雙臂,擁了擁他。

“少摟摟抱抱!你惡不惡心啊!”少年連忙甩開她,“都說對你沒興趣了!至於你的星座,那天看你的身份證就知道了!阿姨笨死了!”

“我說你這小子——”湛晴拽起拳手,忍了忍還是沒打下去,“算了,看你送我禮物的分上,饒了你!”

又是片刻沉默,他開口:“什麼時候訂的機票?”

“早上你睡覺的時候,因為不知道你家在哪裏,所以沒有幫你一起訂。”她慢慢說道,“不過你放心吧,這間房我預付了一周的錢,你可以多住些日子。另外——”她拿出錢包,取了些錢給他,“這些錢應該夠你這幾天的開銷以及機票錢了!記住,離家出走不好玩,你這樣跑出來,父母會很擔心。你都這麼大了,也該懂事點,玩累了就回去吧——”

“誰說我是離家出走!你不知道的事別亂說!”少年突然生氣。

“你這樣,除了離家出走還有別的解釋嗎?”湛晴定眼看他。

“你管我那麼多幹嗎?自己的事都還沒搞定,莫名其妙的女人!”

顯然,她的話令他很不快,但她知道這些話還是得說,明天之後,他將一個人留在陌生異地,這樣始終不是辦法,“優澤!你要聽話!不管家裏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住,對於父母來說,最重要的最愛的始終是他們的孩子!賭氣夠了就回去,別讓他們擔心——”

“夠了!”他大怒,霍然起身,淺棕色的瞳底有跳動的火焰,“不要以為給我吃住兩天就可以教訓我!你憑什麼?是你自己想回去,管到我頭上幹嗎!這些錢,我還給你!以後也不用你幫我!”將錢甩還給她後,他的怒火並沒有就此消減,“還有,飯店你不用預留,因為從今晚開始我就會和你分岔揚鑣,以後各不相幹!”

她想了想,沒忍住,“是分道揚鑣。”

“見鬼!”優澤又怒又窘,臉上一陣尷尬,轉身跑了。

等到湛晴好不容易擠過人群回到飯店房間時,那少年已經快她一步收拾行李離開了。去到大堂詢問時,接待小姐告訴她,五分鍾前有個挑染紫發的帥氣少年甩了張房卡就匆匆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留下。當初訂房間的時候,房卡有兩張,他們各拿了一張。

她謝過接待小姐後,回到房間開始發愣。

其實對於優澤,她並不太擔心。這兩天她有留意,雖然他沒有身份證,未成年,可是卻在逛街時說一口流利日語,還對旭川的各大街十分了解。看這種情況,他極有可能在日本讀書數年,這次隻是偷偷溜出來玩。

雖不擔心,但畢竟和他在這異地相處了幾天,而且不久前還曾快樂地一同遊玩。現在他說走就走,她心裏不免有些惆悵。

“無論如何,優澤,這次若沒有遇到你,我恐怕早就死在旭嶽雪山了。”她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天幕依然綻放著的煙花,喃喃自語,“湛晴欠你一次,如果還能遇到……一定會把欠你的全部還給你……隻是,應該沒可能再見了吧。”

北海道的寒夜,深沉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