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唯恐老沙不支,買賣做不成,有心上前接住富妖一鬥;轉念一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死一個少一個,狗咬狗,正好看熱鬧;無奈“良辰美景”錯過,機緣難再,心裏總覺似有些惘然。
但聞“撲出”、“咯吱”幾乎同時兩聲響,咄咄逼人的雷鳴電閃,頓作瞠目結舌的風平浪靜。驀地,山頂上再也沒有了聲音。風,也呆呆發起愣來。
鬼招?!\t
鬼!?
至少可以說他是鬼門關裏出來的人!
刁纏當頭被砸開。腦汁與血,夾雜著白燦燦的碎骨,糊了本來就大、而這時又已被擠向一邊的一睅睛,這樣,這惟一還可以“任憑冷眼觀螃蟹,看爾橫行到幾時”的一隻眼,就再也無法如此看世間人了!她就倒在老沙的近前,由於抽筋而蜷曲、又左擺右搖著瘦若無肉的身軀,突然似是欲挺直般而停止,便如一條蛇褪下的空皮,彎彎曲曲被生命永遠舍棄了——看樣如果再給她第二次生命,她會站起來,首先要說:請先給我一口伶牙俐齒吧,疼痛不算什麼,一生無言,才是,命運的羞辱,疼痛的折磨,最大的煎熬;靈魂,沒有見到過光明,在寒冷中!
富妖如棉花包旋來,又如棉花包拋去,摔在距老沙兩丈開外處的草坪上。像一片雪花飄落於地,毫聲未發。待她似睡般躺好後,人們才發現,那分明是一個北疆大草原上的氈包,無人敢住進去的氈包,不具有生命的氈包。
她的渾脖子橫肉被抓扯掉一大塊,直到這時,少肉處才突然躥出一股子血來。其血如柱,鑽天而起,丈餘高處,其力方竭,灑落開來,化作血雨,落處沙沙有聲,猶聞雨打殘荷。山風掠影而過,花草滴血。黑沉沉的夜中看來,淒涼可怖,慘不忍睹,有如大好的河山,一場兵火過後,山不再青,水不再綠,人來人往尋覓處,滿目瘡痍。
若死屍一具的灰獸郎忖的青鐵般的臉上的晦氣,更加沉重。仿佛獨眼雙潑就是他的靈魂,他是獨眼雙潑的軀殼。靈魂去了,軀殼也死了。其實原本就無人以為他活著。他一直未動過地方,始終未說一句話、一個字,更未做任何一個動作。
長空有星光閃爍,遠處有烏雲蠕動。
老沙的嘴也在蠕動。烏雲無雨,他未聲。
他右手上已出現了一條五六尺長的鏈子爪。爪鏢呈人手掌形。陰光森森,攝人心魄。爪的“五指”上,正掛有自富妖脖間撕扯下來的喉骨血肉;
左手則是一隻玲瓏剔透的小圈子,近似“鈴鼓”,閃爍著忽有忽無的燦燦白光,猶走夜路的人,當銀子拾到手中的那塊白骨所發出來的,叫人觸目膽寒,閉目魂飛。圈子上塗了粘液般,沾著刁纏的鐵鞭和幾根風中飄甩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