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有嚴格的規定,功夫傳男不傳女(其實是根本不容女人擅入鬼門)。由於其父亓戰山是待襲鬼門關主的人物。她不僅會,而且會的很全(看來無論到哪裏,隻若是有人的地方,那所規定的就算是再堅決再體麵,也總有活動的餘地和總有人去活動它和總有人能夠活動它)。又由於總歸得背人、避人耳目,她的無論什麼,都絕對談不上一流,盡管她之所學,不遮不瞞說,皆屬鬼門一流好手的功夫的家數。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自打十六七歲,父母遇害離開鬼門,棲身棗樹山莊二十年不敢露麵,麵肌都憋得白得神韻已失天然,慢說修行,她能夠忘不了,也洵屬天大的奇跡了。
\t她用的是菱形鏢——此鏢全名應為:“菱形閃電追魂奪命鏢”。可一發數百枚,最是要人命。在這鏢上,可憐沙陸丘還遠無她精熟。他沒有資格學,僅是見過,偷學了個略通一二,沒有辦法的。
\t狗死一片,人死兩片,皆在瞬間。首先回轉過神來,以為棗木紅匣內所盛之物難以到手的,自是男中嬌。好容易花錢買到手的妝飾原為拿去送人——那是傻男人,世上找不出一個女人來辦這事。得去追。追上去幹掉嚴百屠,殺死亓潔,棗木紅匣自然到手。他的輕功之高直似駕霧騰雲,綿綿春雨中渾如一條乍起的柔龍,搖頭擺尾,被攔住。攔截者正是南冰冰。她無時不在留意他,就算芳心裏想著“這家夥”的時候,他的一行一動,也在她的眼睛的餘光的密切監視之下。若論單打獨鬥,能討嚴百屠便宜的,在場者,惟他一人。她清楚。他才是棗木紅匣的真正的最大敵人。
\t他未去抽刀,抽刀斷水水自流;她未去拔劍,拔劍四顧心茫然。二人這難以避免的勢逼得有的一戰,終於爆發。
\t大火連天,烏雲卷地,紫紗縹緲,白衫婆娑,細雨蒙蒙,掌似海浪,涼風瑟瑟,人泄洪,雨滴四濺,風中飛舞。刹那間撩女夢還未及勸阻,狗屍之南的淩空中,二人早抵過數十掌。殺得令人眼花繚亂,又賞心悅目。約戰夠五十招時,砰然一聲,男中嬌紮在當地,白衣飄飛依然,人若玉樹臨風。往南一丈開外,南冰冰橫身摔在當地,宛若殘紅,忽有泥沙四濺,看來亦格外輕盈。嗆聲拔劍在手,寒光四射,如人冷麗,雙目噴火,如花怒放,一聲斷喝“看劍!”人如一劍掣來,長發飄灑。馳至半程,忽刹前勢,驀立當地,有淚欲零。撩女夢已以軀擋住了男中嬌的不可一世。她不能殺他,她以為他就是她的命。她不能殺她自己。她還欠他一條命,得還他!活在這世上,欠人億銀萬金都不可怕,獨不能欠人一絲一毫情。她不再愛這家夥,這時她惱了天下所有的人,惱碎了自己的心。撩女夢看到了她的心,也看到了自己的心,心在天之涯。他僅置輕聲一語:“你感覺怎樣?”聲音有無限關懷,有幾分疼愛,有對不起,有無奈,又滿溢著“男人若失去女人覺得就沒法活”的惻惻柔情。
\t南冰冰不再領誰的情。若是多情總餘恨。她恨她自己為何不是冰!“我感覺我還死不了”;一邊說著,一邊用冷利的劍鋒一一指著,“你們八個一齊上好了”!她說的八個,自然在場者都包括了。一張臉,刹時變得血色全無,宛如北國的冰池又落上一層雪,白裏透寒,觸目冰心。
\t沙陸丘等六人,見這仨鳥人居然耗子動刀窩裏反了,倍感愜意,由北圍來,欲瞧個熱鬧。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幹什麼吃的、去追嚴百屠才是當務之急。因為嚴百屠帶走了亓潔,亓潔帶走了棗木紅匣,而且今日所死雖眾,卻又找不出一個來,是緣於,天在下雨、誰家老婆偷人、哪個贓官在謀財害命、孟母三遷、臥冰求鯉、何處冤民舉義旗、紂王要奸淫不說成要奸淫而是要恩寵女媧娘娘。
\t真是頭痛!撩女夢又在以手加額,不讓南冰冰再看到自己這大男人的臉;其實他是拒絕自己去看南冰冰那樣的那副麵孔。而後,慢轉回身,慢放下手去,平平靜靜舉目望北,凝注著已與自己多少年親密無間的天涯惟一伴侶同樣近在咫尺的滔天大火,或大火後麵的什麼,輕微而有力道:“還曾記得你我初相逢?”好像他的這位伴侶已遠在天涯,他就向著那北天發問。
\t男中嬌一怔,整軀柔身劇烈一抖。“記得。記得非常清楚”!
\t“講來我聽聽!”撩女夢依然向著天涯。“我卻淡忘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