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閻王,隻若它是救星,就總有人喜歡它來。
\t有人喜歡,就會有人愁。有人坐轎,必得有人來抬;有壓迫,就有抗爭。人世間的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卻分享著不一樣的喜怒哀樂。
\t路平所以要那樣說;三人所以要這樣想——是因,有一種聲音,同時聽到了。
\t一種萬馬蹚荒般的腳步聲。嚓嚓如刀切柔腸,聽來瘮人,如興師動眾的小鬼兒,借這天黑雲厚,大舉犯境人類來了。
\t俄頃,似黑風卷土過來一片人。一下子將路南淩三人,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三十六麵不透風。少估也有三百人。
\t而且個個彪悍凶猛,走起路來輕如雞毛,恰似勾魂厲鬼。一色的黑衣,黑如這時節的天。人手一雙的鬼頭大刀卻無比明亮,看來比北麵的大火還耀目晃眼。
\t無疑,俱是鬼門精英,實力不凡。看樣是要做困獸之鬥,趕盡殺絕。
\t但隻不過三百人倒也無足掛齒。世上無時不有萬夫莫擋之勇。
\t可惜這裏的萬夫莫擋之勇卻不在路南淩三人之中,而在眾敵之內。
\t此人個頭不高,卻儼然鶴立雞群,八麵威風。
\t下踩一雙異獸形高筒皮靴,皮兒看來其薄無比。大概他還知道這是春天,就此,怕也早捂出癢得鑽心的腳臭氣來了。靴筒包緊黑緞子繃腿痩褲,兩腿顯得實力雄厚,修長健美。上有對開襟與下身同色料布闊褂,內襯幽綠小衣,格外鮮豔奪目,火光一映,仿佛無邊煙雲就將要吞並邊塞綠洲,雖是死氣遼闊,倒也別開生麵,實在難得。胸脯居然略鼓,像有雙乳在內被緊扁但誰也知道,男人胸脯若鼓恐怕已麻煩。頭頂黑色擴簷平頂閻王帽,裏麵填了個滿,讓人以為,此人比女人的發絲都多,然而那裏麵裝的如非凶惡冷酷詭計多端,也確實又難說到底裝了些什麼。一臉的凶肉而一雙扁睛卻竟慈和秀氣。眉宇之間赫然橫生一立目,光電犀利,銳極似鋒,鋒芒畢露!人尚未動,可這立目早已殺機暴突,懾人心魄,驚世駭俗!
\t鬼門關主三目閻羅關千裏?!
\t不是他還是誰!
\t他居然已親自出馬。可想路南淩三人之震驚,和,自豪!隻緣人若是死在閻王手裏,總比死在小鬼兒手裏,要體麵,體麵得多!
\t然而人若是還想活著,無論死在誰手上,卻又無甚兩樣。她仨想必還未活夠,想必也還明白:死,很像人生的命運,往往由不得誰自己來主宰,幾乎是注定了的。
\t關千裏先命令手下,將沙陸墟沙陸丘東方行雲東方行雨挽扶走後,這才衝這籠中之鳥說了話。他的聲音並不大,也很耐聽,還很有節奏,有如耳聾的孕婦走在春冰上人們所聽到的步步裂冰聲。無疑是種很危險的聲音,至少聽來是。他道:“冰雪雙嬌,天平一俠,不錯不錯,果然國色天姿,龍鳳虎威……”路平截道:“廢話少說,有屁快放!”關千裏並不急,隻因他懂得,殺人其實是無異於品嚐東西的,無論吃什麼,越慢才會越有滋味,除去吃官司。他吃定了這三人,以逸待勞,人多勢眾。故而笑道:“初來乍到,關某理應盡地主之意,仰慕之情,隻不知三位肯否賞光,隨我走一趟!”
\t“有酒?”路平一副酒鬼模樣。
\t關千裏很得意:“有。”
\t淩北雪道:“咱們無仇無怨,而且在這以前,好像誰也不認得誰,對嘛?”說著話前行兩步,以身擋住路南二人。
\t關千裏自明她意,回道:“淩姑娘的滄州口音這麼耐人尋味,誰還有閑暇說個不對?”
\t淩北雪道:“既然你愛聽,就請帶我走,我一直說於你聽。隻若放路大哥和姐姐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