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麼好不忍心的。”小憐有些生氣,站起來道:“為了研究,他差點不要這個家了,還差點讓你死在古代,你居然還要陪他一起瘋?”
初見幹笑,看了林教授一眼。母上大人這麼生氣,怎麼哄啊?
林教授也很無奈,一張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些可憐的神情,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初見剛剛回來,先去好生休息。”
小憐怒氣消了一點,當當過來扶初見下床。
初見跟林教授互換了一個眼神,決定暫時不跟母上大人硬碰硬,慢慢來吧。
隻是…離開的時候,初見看了一眼林教授的電子屏幕。
永元八十年末,帝病重。
這幾個字看得她眼睛連著心都疼了起來。赫連君堯那樣的身子也會生病麼?還病重?是因為她麼?
她要盡快回去,他的世界本來就比較冷清,要是她再一走就是那麼久,他一定很孤單很孤單。
曾經鬧過不愉快,因為他要她在父母與他之間做個選擇。那時候她很猶豫,也很想回來看看父母。現在她回來了,能做的就是盡盡子女的孝道,然後找機會,盡快回去。
原諒她自私了一點,她心疼君堯。一想到他要一個人守著她的陵墓,她就想哭。
要是能寄封信回去就好了,也能讓他知道,她還平安。
…
永元的冬天,竟然也下雪了。
帝王抬頭看著紛紛揚揚落下來的雪花,靠著冰冷的白玉石,對身後空洞的門道:“初見,下雪了,不用去雪國你也可以看見雪了。很漂亮。”
後陵寂寂,守衛的士兵都被趕下了山。皇帝陛下又來陪娘娘了,皇後薨逝三個月,他隻將朝廷的事稍微處理一番,便來陪著,一個月有二十天都是在這裏度過。
自初見去後,大家都沒有再聽過赫連君堯說話。但是在後陵上,他卻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靠在後陵門口的白玉石上說,進陵墓裏的玉石棺裏也要說,低低喃喃的,聲音溫柔極了。
“瓏惜開始哭鬧著要母後了,你怎麼會想到讓我告訴她,你去了火星?”帝王手裏捏著一些信紙,都是在落日城裏初見零零散散寫下來的。他看了很多次,看得信紙都變黃了,也還是舍不得放開。
“火星又是什麼地方?你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帝王笑著將信放進懷裏,免得被雪浸濕。然後起身,拍落了身上的雪花。拿出一支玉簫,放在唇邊。
這首曲子是初見在他母後的陵墓裏聽過的,纏綿相思,深深悼念。可是這次的簫聲裏,卻帶了哽咽。聲音傳得很遠,遠到山下守著的蕭雲都聽得見。
蕭雲很擔心,主子的狀態越來越差了,最近做的事情,都像是在為皇長子鋪路一樣。他甚至有一種錯覺,等一切安排好了,主子似乎就會隨著娘娘去了。
赫連君堯是英明的帝王,但是再英明,也過不去情關。他輸給了初見,這一輩子唯一輸的一次,也是最後輸的一次。
“蕭雲,我很害怕。”荊良背後背著弓箭,分明是器宇軒昂的模樣,臉上卻是愁眉不展:“楚太醫說主子是心病,他的心藥都沒有了,該怎麼醫?萬一要是…”萬一要是主子打算隨娘娘去了,不要他們了…
“別亂想。”蕭雲強自鎮定,往山上看了一眼。
簫聲未斷,隻是有些蒼涼。
“我不相信上天會這麼殘忍,主子沒有做錯過什麼。”蕭雲收回了目光,道:“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一定會有。”
荊良歎息。
一曲終了,赫連君堯正打算收起玉簫,卻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眼睛一亮,帝王飛快地抬頭看過去。
那是南卿,一身紅色的衣裳,自遠處緩緩而來。
光芒瞬間熄滅,赫連君堯苦笑兩聲,傻瓜,他怎麼會覺得,還有可能是初見會走過來。
“皇帝陛下。”南卿臉色還有些蒼白,在離赫連君堯幾步的地方停下來,抬起頭問:“您還好麼?”
帝王不聲不響,將玉簫放進懷裏,轉身就往陵墓裏走。
南卿低笑,鬆動了一下自己已經快僵硬的身體,跟了上去。
“不要進來。”帝王的聲音很沙啞,卻在南卿站在門口的時候出了聲。
南卿果真停住了步子,肩上都落滿了雪,就那麼站在門口,看著帝王一步步地走進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