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卿背負著尚陽真人一路狂奔。他心知如果張道靜追來,平野叢林無論如何也藏匿不住,因此片刻也不敢停留。也不知疾馳多久,正當禦風之術再也堅持不住之時,迎麵一暗,山脈連綿。大喜之下,一頭紮入臻莽之中。
在山中又堅持了一段,耳聽“嘩嘩”水聲。一條河溪自山頂流下,在途中被巨石所阻,形成數個小瀑布,飛珠濺玉。沈長卿自幼在山中行走,知道這種小瀑布後往往會形成一個孤立空間,既可避人耳目、又可隔斷靈覺。他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一處適合的藏身之所,忙抱起尚陽真人,躍入瀑布。瀑布之後,是一塊方形巨石,空間之大,足可容納數人。
沈長卿將尚陽真人輕輕平放,仔細探看。隻覺脈搏微弱,體內雷勁亂竄。忙從囊中掏出一丸丹藥,用溪水化開渡入尚陽真人腹中。此丹藥是他與乙玄真人采步雲山奇珍異草所煉,藥效非凡。尚陽真人服下藥後,雖然脈搏仍然微弱不堪,但呼吸漸漸平穩。看情形,隻需要將其體內雷勁化去,性命無憂。沈長卿心裏一寬,頓感疲憊,忙盤膝端坐,五心朝天略作調息。真氣運轉子午周天,一切如常,心下略微安慰。剛想起身去照顧尚陽真人,忽覺夾脊穴刺痛,一道雷勁不知何時潛入並忽然發作。四肢頓時麻木,半分動彈不得,心中暗暗叫苦。
玉真子雖並無負累,但起步已遲,路上判斷沈長卿逃逸的方向頗費了些工夫,因此晚了片刻才到山前。見到眼前山林茂密,鬱鬱蔥蔥,腳下躑躅。他本性優柔寡斷,不喜涉險,那日沈長卿在酒席上的表現已讓他暗自忌憚。自忖山林之中野獸眾多,如沈長卿逃入山中隱身起來,靈覺難探、敵暗我明,起了退縮之心。但想到回去難以向師尊交待,勉強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緩步前行。過了許久,方才來到沈長卿藏身的瀑布附近。沈長卿耳聽異響,知道是天師道的人趕到,深恐被發現,連眼也不抬一下。而尚陽真人的氣息還弱於常人,又為瀑布所隔,幾近於無。
玉真子無所察覺。他躬身在山溪中洗了一把臉,調息片刻。覺得從時間上看已經可以交待得過去,便欲起身返回。剛剛站直,忽然臂膀微動,長劍在手,斷喝道:“出來吧!”沈長卿大驚,以為藏身之處被玉真子看穿,心中一急,隻覺丹田元氣“倏”的旋轉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似乎自經脈將夾脊****的雷勁一點點吸入,越發動彈不得。耳中隻聽得瀑布外恍惚兩人說話,接下來火光電影,巨響不斷。最後玉真子“啊”的一聲慘叫,萬籟俱寂,唯餘流水之聲。驚異之下,透過水簾的縫隙悄悄外視,隻看到一個異裝男子撫胸而去的背影。
過了片刻,沈長卿所受雷勁全部被吸入丹田。他隻覺得丹田發熱,元氣劇烈膨脹,猶如燃燒。顧不得其他,靜心守一。內視之下,丹田內紫氣氤氳,宛若實質。心思一動,意念自下丹田延督脈諸穴位逐一持守。每至一處,識海中便燃起明紅火焰印記。與平日功課不同之處在於,意念轉移後,識海之中該處的火焰並不轉暗、熄滅。而是與丹田紫氣呼應,如用火焰在識海中形成督脈穴位圖一般。但每持守一個穴位,丹田內的紫氣就黯淡一分。到了至陽,火焰鏈條再也無力支持,諸穴位火光寂滅。丹田紫氣較片刻前更濃,識海中至陽穴也是一片炙熱,但彼此孤立,並無聯係。沈長卿滿頭大汗,隱隱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終南捷徑。不經意伸了一下腰,發現四肢活動如常,雷勁蹤影全無、精力更勝已往。欣喜之下,忙來到尚陽真人身旁。
此時他已有經驗,將尚陽真人調整為端坐姿勢。自己位於尚陽真人身後,手按尚陽真人夾脊關,真氣上通百會,下徹尾閭,中透心骨。一點點將尚陽真人體內的雷勁彙入自己手三陽經,由經脈運轉納入丹田,再運功化解。如此數次,待到尚陽真人體內雷勁全消、脈息正常,日已中天。又候了片刻,尚陽真人幽幽醒轉。沈長卿忙扶他喝了一點水,略作調息。尚陽真人受創甚重,雖然體內雷勁已化,但虛弱不堪。聽沈長卿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他略微思忖:“此處非久留之所,需盡快趕去雄武!雄武軍使張仲武世代為將,久駐幽州,德高望重。陳行泰做此叛亂之事,早晚要對張仲武下手。但他現在急於安定城中局麵,無暇他顧,我們迅速前往!”
水瀑幾丈方圓外,草木焚焦、石屑滿地。玉真子的長劍斜臥在溪水之中,主人蹤跡全無。沈長卿四處查看,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蛛絲馬跡。那異裝男子是何來路,與天師道有甚糾葛與玉真子大打出手毫無頭緒。眼見已無危險,他返身回到水瀑,背起尚陽真人,直奔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