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打開門的時候裏麵陣陣令人作嘔的屍臭,房東在門外一邊哭一邊罵沒良心,這對外地來的母子,他是看著可憐才把房子租給她們,一看就是野女人,帶個野種,結果這女人要死,死遠一些啊,死在租來的房子裏,房東覺得倒了大黴,在門外罵了好久,
後來遺體送去屍檢,說是病死的。
估計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又沒錢,就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門口自己慢慢等死了。
可這世上可憐人太多,人們也就唏噓幾句,就繼續自己的生活,不會有人為你多做停留,何況是陌生人。
秦瀚陽就在福利院裏呆著,但他自小就愛哭,福利院也是小社會,大的欺負小的,強的欺負弱的。
外加華縣福利院的院長後來出了事,大家才知道,一些令人發指的人性的黑暗麵。
不管如何,秦瀚陽在福利院那兩年過得很不好,每天生活在恐懼裏。
直到被秦建國領養走。
看領養檔案,秦建國當時方方麵麵都是個相當好的領養人。夫妻二人沒有孩子,那時秦建國夫婦還在汽輪機廠上班,雙職工。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人家,但在那個年代,是個好家庭。
秦瀚陽剛剛到秦家時,也過了幾天好日子,他自幼沒安全感,很會看人臉色,到秦家小心翼翼的討好。
養父是個愛喝酒的人,但那時秦建國還沒露出惡魔一樣的本質,養母對他也很好。
秦瀚陽以為自己終於不用吃苦受罪了,可他不知道,他是被宿命咬住喉嚨的人,逃不出去的。
後來秦建國每次打他的時候,都說他是個掃把星,他來了,秦家就完了。
九幾年時,秦建國夫婦趕上了汽輪機廠第一批下崗,雙雙失業,這對父輩就在工廠端鐵飯碗的工人家庭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在國營廠裏待久了,人猛然間進入社會,是很迷茫的。
一開始還想拿買斷的錢做點小生意,可沒那個能力沒那個命,生意不順,養母還砸斷了腿,家裏越過越苦,靠著剩下一點積蓄維持生活。
秦建國開始整日喝酒排解心中鬱悶,他其實一直沒從被下崗的打擊中緩過來,他一向自視甚高,在廠裏一直覺得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以後車間主任的位子都是他的,活在自我幻想中,自大而狂妄。
可下崗第一批名單裏就有他,他去廠辦找了好多回,甚至拿自殺威脅領導,最後被趕走。
養母勸他接受現實做點小生意,重新開始,也許以後會更好。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隻有秦建國留在了過去。
他想不通,隻能喝酒麻痹自我,他過去的狂妄和性格裏的缺陷,一直被國營廠工人的光環籠罩著而沒有泄露,可一旦失去這個光環,他骨子裏的裂根性黑暗麵,就全都暴露出來。
這種人不會在自身找原因,他隻會把不如意全都歸結於妻子和領養的兒子,他一喝多就發泄打人,還不斷念叨自己小時候被父親打,說自己就想長大當家做主,不要像他父親那樣,可同時又重複著父親的人生,將巴掌伸向妻子和兒子。
以前他也醉酒打過老婆,但那時他好麵子,忍著的時候居多,可現在他沒了工作光環,覺得上天對他不公,就似乎將心裏的惡魔全釋放了出來。
尤其是在養母砸斷腿花了大筆醫藥費後,他掄起凳子砸向妻子,說要打死她這個燒錢的貨。
他仿佛在家暴中,找到了曾在廠裏吆五喝六的威嚴,他將父親將丈夫這個角色放在了極高的皇權位置,成為愁悶人生裏唯一的解脫。
再後來他被人騙去賭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將家裏所有都輸了,最後養母受不住死了。
秦瀚陽就成了唯一的靶子。
誰也不知秦瀚陽究竟是怎麼長大的。隻知那些年他過得很苦,若不是街道辦幾次幹預,他早不念書了,他自己也不想讀書,覺得人生是沒有出路的。
所以,走訪秦瀚陽老家的時候,不少人一提起秦瀚陽都是一臉嫌棄的,“也不上學,半大孩子時就在街上混,偷雞摸狗什麼都幹,和他爹一樣,都是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