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這些似乎並不重要了，他現在站在知情人的角度，看懂了時局，王誌剛最多半年，就要徹底完了，王誌剛完了，很快擎天也就完了。
隻要批捕王誌剛，他肯定會為了自保，把那小領導吐出來，之後過去和王誌剛有來往的，幫忙的，都會一個一個落網，誰也逃不掉。
王誌剛組織的老何那夥黑惡勢力，也會隨著吐口，牽引出藏在暗處的細枝末節，徹底瓦解這個社會毒瘤。
隻要王誌剛受審，最多半年，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這是莫莉和秦瀚陽共同期盼的。
然而，就在一切往期望的方向發展時，2016年底，王誌剛突發了腦出血，被送進了急診。
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無論是警方對他即將批捕的程序步驟，還是莫莉這邊的期待，都因他病危，戛然而止。
由於大麵積出血，王誌剛先後進行了兩次開顱手術，始終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進了加護病房觀察。
莫莉突然覺得無比諷刺，在王誌剛被送進急救室時，全世界最恨他的她，卻非常害怕王誌剛真的死了。
如果他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了，那豈不是，他曾做的一切都會隱入塵煙再不見天日。
莫莉不知道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和秦瀚陽為了讓王誌剛能夠被繩之以法，這些年付出了多少，這一路，她都不敢回頭看。
她是希望王誌剛死，但是要在得到公平審判後被處決，而不是現在這樣，在自然的規則中，生老病死。那對他是解脫了，可對這些被他迫害過的人來說，卻如鯁在喉。
今後都無法痛快的重新開始。憑什麼啊，究竟憑什麼。
莫莉在醫院外渾身發抖，秦瀚陽買通了護士，知道了王誌剛的具體情況，看著手機短信歎息著，“手術還挺成功的，接下來隻要養著，也許會好過來呢，但估計會留下後遺症。”
“我不關心他究竟會有什麼後遺症，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隻是覺得。”
覺得要失去讓他站在受審席上，被萬人唾罵的機會了。
“他會死嗎？”
莫莉突然開口。
秦瀚陽沉默著沒說話，半晌，“咱們其實不是一直希望他死嗎，他死了，咱們也算是成功了。”
“根本就不對。”
莫莉攥緊了拳頭，極其不甘，如果他就這樣死了，那他們這些年的努力豈不都白廢了，他必須死，但不能就這樣舒服的死。
“我要見見他。”
“什麼？不行，現在出現太危險。”
“我要見他，你沒說實話吧。”
莫莉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手術是成功的，但他活不了多久了，而且已經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表達，你認為他還能站在法庭上嗎？”
莫莉的眼神刺痛著秦瀚陽的心，翻卷著酸澀，嗆得人窒息，莫莉雙眼帶著憤怒，“我要見他。”
秦瀚陽最終點了頭。
他安排了人，在醫生檢查完之後的空檔，將賀子農派來看守的人引走，但隻有十分鍾說話的時間。
莫莉走進病房，看著插滿管子的王誌剛，覺得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她的父親莫廣深那些年，也是這樣插滿管子。
陌生的是，現在這些儀器中間的人換成了王誌剛，害了她一輩子的王誌剛，自己恨之入骨的王誌剛。
莫莉內心是矛盾的，矛盾到自嘲的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又變成無盡的恨意。
她此刻竟然成了這世上，最不想王誌剛死的人，甚至希望他能健康。這真是最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