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證明(1 / 3)

我想說我必須形容一下當時的情況。我雖然歲數不大,但是自認為身體是比較結實的那一類,而且又年輕。董孝波雖然年齡比我大了不少,但體格是很明顯不如我的,再加上這些日子我跟著師傅風裏來雨裏去,吃過苦,也得到過鍛煉,以前從未接觸社會,卻在師傅的帶領下以這樣的方式接觸到社會最為陰暗的一麵,這些對我來說,都算是一種磨礪,我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先對世界充滿了憧憬,而後卻在逐漸現實的過程中,一點點被打磨得沒有脾氣。換句話講,當時的我可能比起同齡人來說,稍微成熟和市儈一些,所謂近墨者黑嘛。師傅在我看來,若非是教我手藝,且為人耿直的話,假設把師傅丟到人從裏,他一樣是個痞子。所以我也染了一身的邪氣。

在上述的說明下,我壓製住董孝波,幾乎沒怎麼費力,因為我理直氣壯啊。

董孝波自然是沒想到我和師傅會這麼快就追蹤到他的動靜,他太低估我師傅在雲南當地的信息來源了。他先是癱在地上,呼呼喘著氣,鼻子嘴巴都在流血,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看樣子之前那一頭撞上去,不僅撞傷了他的鼻子,還讓鼻血順著鼻腔流到了嘴巴裏,所以看上去就比較慘。我也是對他怒目相對,雖然最直接的受害者是我師姐,但是我和師傅也是被他欺騙的人之一,而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騙,尤其是欺騙後被我發現了真相。

師傅站在岸邊,先前念咒時候的手形已經回到平常的樣子了。他對我說,打一頓就夠了,弄起來吧,把他綁椅子上。說完師傅就伸手到自己的腰後麵摸出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麻繩,扔到我麵前。師傅隻要是出門辦事,都一定會捆上一個灰白色的麻布材質的小布袋,橫著放到自己的腰後,那口袋裏的東西除了繩子羅盤什麼的,還有就是能夠隨手拿到的玩意。因為這行相對其他正常行業來說,我們往往會遇到更多的危險,這些東西,就是能夠迅速拿出來救命的玩意。

我還壓在董孝波的身上,師傅丟過來的繩子我夠不著,但是我又不能起身,因為我一起來也許董孝波就要逃跑,於是我跟師傅說我拿不到,師傅沒有說話,就直接從岸邊走上了舢板,撿起地上的繩子,然後走到我身邊,雙手一伸抓住董孝波胸前的衣服,一下把他給扯了起來,於是我倆七手八腳的就把他給捆在了椅子上。一邊捆我一邊問師傅,水裏那家夥怎麼辦?師傅你都上來了他怎麼還呆在水裏不動啊?

師傅轉身看了水裏那家夥一眼說,他啊,別管他了,他一時半會還動不了。師傅摸出一個小瓷瓶跟我說,水底下有朋友幫我抱著他的腳呢。一看到那小瓷瓶,我就明白了,當年我第一次到師傅家的院子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小瓷瓶來整了我。隻不過這個手藝師傅從來都沒教給我,所以我至今還不會。師傅笑著跟我說,這瓶子裏的這個好朋友,跟在我身邊好幾年了,因為是個小孩子,送過去沒人幫忙的話還是會受苦,還是讓它跟在我身邊,等戾氣消磨了之後再說。我點點頭,師傅身上我不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我也沒辦法一一問,而且當下也不是時候。

師傅和我站在董孝波跟前,他卻揚眉看著我們,態度很是不屑,那種表情是很欠揍的一種,所以我正打算再給他幾耳光的時候,師傅蠟燭我跟我說,你別著急,你讓他好好說話。於是我就點了根煙站到一邊去了。

師傅走上前,伸出一隻腳,直接踩在董孝波的命根子上,但是看得出沒有使勁踩,然後師傅把一隻手放在彎曲起來的膝蓋上,聳拉著脖子,就跟電影裏的老流氓沒兩樣,他冷笑著問董孝波說,小董啊,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董孝波沒說話。師傅說,我覺得我這個人還可以,至少比較講道理。然後師傅說,你在跟著辛然來昆明之前,你肯定是知道我是幹嘛的對吧?董孝波還是不說話,師傅就大聲說,我問你你就給我回答,一聲不吭你就躲得過了是嗎?快回答,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不?

董孝波可能是被師傅這一下給驚著了,但是他依舊沒說話,隻是看著我師傅,然後輕輕點點頭。師傅說,既然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那你哪來的熊膽子,敢在我這裏玩小把戲?董孝波依舊是那種眼神,但是他並沒有回答師傅的這個問題,而是側著腦袋,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我一看那口水,裏麵有血,看樣子剛剛那一下還撞得不輕,於是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子,還真是有點隱隱作痛。

師傅接著跟董孝波說,不過語氣卻較之先前略微和緩了一點,也許是說到師姐的關係。師傅說,你知不知道在我們從玉溪回了昆明之後,有天晚上你提前休息了,辛然在院子裏陪我喝酒,她是怎麼跟我說的?她說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這樣的身世這樣的經曆,卻能夠找到一個你這樣不計較她的人生的男人。她認為自己很幸福。董孝波沒說話,師傅接著說,你知道我們當師傅的,尤其是我還把辛然當成是我自己的女兒,她跟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有多麼替她高興嗎?可惜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到頭來,你偽裝得再好,也依舊是個混球。

混球?師傅也經常這麼罵我。不過那總是帶著笑意的。

董孝波聽完師傅這番話,沉默了一會後,突然苦笑了一聲說,那又能有什麼辦法,事情我已經做下了,而且到了那個時候,我早就沒辦法回頭了。董孝波的港式普通話,在此刻聽上去就沒有先前的親和,而顯得刺耳。師傅對他說,你也知道辛然一開始是想要偷那把扇子,但是沒能得逞,偷羊沒偷到還惹了一身羊騷味,本來當年她回了柳州後,我相信她是一直在反省自己,正是因為相信你,才告訴了你這個秘密,誰知道你竟然利用她,花了這麼好幾年的時間來準備,就等著讓辛然帶著你來找我,然後我們一起查出扇子的下落,沒想到的是,最後想要得到扇子的人,不是那家人,不是辛然,更不是我,而是你這個王八蛋。

董孝波斜眼看著師傅說,那你想要我怎麼做,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後悔還有用嗎?師傅問他,那你覺得你後悔嗎?董孝波看著師傅許久,然後低頭歎了口氣說,後悔。

師傅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看到晚輩肯正視自己的問題,於是就沒有先前那麼激動了。否則你要他原諒一個欺騙自己女兒感情的人,他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聽到這裏的時候,我也覺得這中間似乎隱隱有點隱情。師傅對董孝波說,那你現在把你的事情統統說出來,不要再有隱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董孝波看著自己的膝蓋,他的衣服褲子都被我之前收拾他的時候給弄得很髒,他突然抬頭跟我說,你跟我一根煙吧。於是我點上一支煙,塞到他嘴裏,讓他抽了一口又拿開,就這麼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他說,你們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嗎?師傅冷笑一聲說,這都不知道,我還用混嗎?董孝波一臉疑惑的問師傅說,原來你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師傅說,不好意思啊,讓你失望了,一開始我還真沒發現,我這人不習慣一開始就把人往壞的地方想,我也是等你那天不辭而別後,才根據經驗大膽猜測出來的。董孝波看得出有些吃驚,他看著師傅說,這麼說,你知道家父是做什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