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回首(2 / 3)

接著,隨便吃了點東西當早餐,我背上背包,拉起行李箱,打開宿舍門,大步走出去。就在這時,身後陽台外,陽光正好升過外牆,日光將我的身影投射到地上,拉出好長好長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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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1日,07:40am。

坐在候車大廳,離發車時間還有20分鍾。

趁著還有閑暇,我取出左胸衣袋裏那本黑色皮套的新生手冊,仔細翻看起來。

發開手冊第一頁,裏麵用一種賞心悅目的草書寫著這麼一段話:

“我的美好心願,如夜空的星辰般璀璨、繁多。

於是,我創辦了這所大學,名之為“東方學園”……其實,我更喜歡稱它為‘心之所在大學’。”

“我的美好心願,如夜空的星辰般璀璨、繁多。”

口中不由自主跟著念出這句話,多麼感染人心的句子啊。我想,那位創辦“東方學園”的校主,應該是一位有著寬廣胸懷和高尚情操的人,因為隻有擁有如此美麗心靈的人,才能發出如此感人的歎息。

說是新生手冊,其實開頭的篇章是一段稱為《校主日記》的故事,文體就是日記,估計其作者就是那位校主。日記裏用第一人稱記述了一個複姓“東方”的“不祥之人”半生飄零的曆程。日記不長,大概三五萬字,奇怪的是日記在講述到校主於40歲之年創辦“東方學園”之後戛然而止,隻從結尾後人的零星補充中了解到,校主東方君在學園正式落成之後,在其故居留下三件遺物,從此消失了蹤影,再未現身。

合上手冊,我久久不能言語——

“不祥之人”,“不祥之人”!

這個詞語在我腦中產生轟鳴,爆炸般的聲響久久不息,一遍一遍衝擊著我脆弱的心防。突然之間,我對那位校主萌生一種同病相憐的認同感——我,不也是一個不祥之人嗎。

從出生至今,種種境遇反複向我驗證著這麼一道結論,即:我是個天生不祥之人,任何與我親近之人都不可避免地遭受厄運,家人的貧困,友人的坎坷,自身的磨難,統統如是。尤其是這些年,我常常設想,像我這般罪孽深重之人,就該遠遠地避開人世,苟且於深山老林之中才是,免得繼續害人。

校主,你我半生的遭遇何其相似,我們該如何救贖自己?

或許,未來在東方學園的生活能夠讓我從中找到答案,因為,那裏也許就是校主為自己建造的靈魂安息之所,也是同樣自感不祥的我的罪孽救贖之地。

“開往X市的班次即將發車,請乘坐這一班次的旅客到檢票口檢票登車……”

啟程了,平生最遠的一次旅程正式開始。從現在起,我必須蜷縮在又窄又短的大巴車臥鋪上,忍受封閉空間和沉悶空氣造成的窒息感,獨自熬過長達數十個小時的旅程。隨著汽車緩緩開動,我不停地調整自己的姿勢,以便使自己感覺適合。

時間過得好慢好慢,汽車仿佛也走得很慢。

我在7月的最後一天,赴東方校主之邀,往東方學園,一路燈海,伴我一夜孤獨……

路好長,似乎總也走不完,

夜好靜,仿佛剝離了現在的時空,

車子在顛簸,

我在無眠。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數著表、對著指南針,憑借依稀的記憶在想象中的地圖上尋找自己的所在,感覺哪怕隻前進一毫米,也感到莫大的欣慰。

蜷縮在不足50厘米寬的臥鋪上,伸不得腳,翻不得身,這才知曉宿舍裏那硬硬的床板、風扇裏吹來的熱風是多麼愜意的享受。

是什麼包圍著我,讓我驚悸和不安?

是孤獨!

是的,好可怕的孤獨,比咒怨更令人恐懼,更讓人崩潰和絕望。我稍稍側了側身,忍不住將書包緊緊抱在胸前,守護著自己已經很是疲乏的心髒。

黎明早被甩在車後,目的地卻依然未見,我在恍惚中失眠了一夜,身心俱疲。

看看手表,時間是08:10am,問問司機,他說我們的旅程已經走過一大半。草草吃了點隨身帶的麵包和水,我再次將目光轉向沿途的景物。雖然在昨天白天就已經看厭了這些匆匆而過的草木,我還是想從中尋得一絲精神的慰藉。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至少,作為萬物靈長之一的我,應該慶幸自己能夠自由地行動,總是躲在那一方狹小的精神天地裏圍困自己,因為不想害人故而疏離親友——這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此番前往東方學園,我發誓要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在自己的內心豎起一道高高厚厚的圍牆,隻要自己不出去,別人也走不進來,那麼他們應該就不會被我不祥氣息感染,也不會遭受厄運。

好,就這樣做。

盡量避免與人打交道,這本就是我過去四年裏慣用的伎倆,雖然因此而被不少同級生排斥冷落,但是我常常用這樣的借口安慰自己:至少,我沒有再傷害到別人。

話雖如此,我還是忍不住結交了幾位好友。盡管他們先後出國留學去,並未讀到畢業,而我在重歸獨來獨往的生活之後,也總會不時想起他們。但是現在仔細想想,可能正是因為他們的趁早離去,才使我碩果僅存的一點友誼得以殘留吧。

汽車繼續行進,不知又走過多少路程,我看著車窗外的景物發呆,胡思亂想是打發時間最好的遊戲。在一波接一波的胡思亂想中,汽車終於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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