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回國了？”師成和從小就知道公家有個出國治病的小姐，就算眾人心照不宣沒有提起過，可這在圈子裏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可現在怎麼回來了，難道病治好了？
“嗯。”公則攸沒怎麼回答，越回答越出錯。
回家的路上，公則攸一直盯著公容靈看，好想要把她看穿，對他人視線極度厭惡的公容靈此刻卻沒有抗議，隻是頭靠在頭枕上，眼神空虛。
有這樣一種人，外皮還是鮮活的，內裏卻潰敗不堪了，行屍走肉一般。公則攸腦子裏突然響起這句話，他盯著公容靈，有些傷神。
她才十六歲，就已經一身死氣，像活了很久的人了。
。
她現在居住的“家”是一棟別墅，幾環她是不知道的，隻是在市區別墅區內，公容靈下車看了眼，還是莫名不喜歡這樣的房子，太死板，一排排羅列著，墨守成規。
她總是喜歡有生機的東西，可以說缺什麼就喜歡上什麼，她自己死氣沉沉，偏愛有生命力的一切。
她記得出國前的那八年內，她未曾和父母一起生活過，每年都在郊區老宅跟著爺爺奶奶，父母偶爾回來，看見她總是又親又抱，她臉上沒有表情，隻是默然。
她總是回憶起那樣的一個午後，屋外下著大雨，遠方山巒層層疊疊，雨霧連綿不絕，屋內燃著鎮心安神的檀香，熏了她七八年，弄得她現在身上都有若有若無的檀香味，因此那些小孩都說她身上一股味道，總是不和她一起玩，她並不在意。
公容靈喜靜，不愛與人交流，自己就躲在陰沉的房間裏，躺在淺紫色鎏金真絲被子上，借著屋外的亮光看著遊記。
過得太拘束，總是向往自由，所以喜愛看遊記，夢時也幻想自己成為遊記裏的主人公，於是墜入一個又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她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一直都在看書，剛開始隻看遊記，後麵來者不拒，一書房的書，她都看完了。她穿著初桃粉的布裙，坐在橡樹棕的沙發上，露出來的胳膊腳踝在深色的映襯下，白得可怕，像是一個瓷娃娃一樣，美麗又易碎。
父母擔心她身體未好，等會看書又把眼睛看壞了，於是不讓她再看，索性把書房鎖起，公容靈鬧了好幾天脾氣，覺得還是絕食管用，於是那天她的父母再一次見到了病危通知書。
之後，她就有了每個星期僅一次的外出采買書籍的機會。
公容靈那天回去就病倒了，發起高燒，別墅裏人人慌亂，恍惚之中她聽到父母正詢問公則攸今日發生的事情，她看著吊在頂上的水晶吊燈，眨了眨眼睛。
“我就說不該讓她回國的……”
“靜養，都說了靜養！”
“我可憐的孩子，才十六歲的年紀就重病纏身，以後怎麼過活……”
在夢裏，她又夢到了那座老宅，在群山的懷抱中，安心得讓她落淚。
兩天後，她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她要回到那個地方，她要在那裏生活。
因為她的一句話，原本荒廢多年的老宅有了生氣，一件件的腐朽家具被搬出來，又是一件件的複古家具被搬進去，重新上漆，修繕，整理花園。
公容靈一直盯工，一個月沒有去學校，她的同桌由一開始的疑惑再到後來的習慣，不過短短數日。中途換了座位，她還是原來的那個位子，隻不過換了同桌，已經不是盛淩柏了。
再次回到學校，十月八日，天氣晴朗。
公容靈穿著校服，外麵搭了件針織衫，暖白色，溫暖極了。
公則攸送她到班級門口，叮囑幾句就離去，公容靈安靜的走進班級，沒有引起任何人都注意，隻是當她走到原來的座位旁邊時，卻愣住了。
那裏已經坐了人，是一個女生，正寫著卷子，模樣很認真。
她低頭，看到了女生在卷子上寫著的名字——季柳。
那女生察覺到陰影籠罩著自己，於是抬起頭來，對上了公容靈有些茫然的眼神。
“公容靈？”
她點頭。
“我是班長，我們幾天前換座位了。”那個女生從桌子裏掏出一張座位表，遞給她看，順便還指了指，“喏，你的座位在那呢。”
公容靈順勢看去，第一組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隻有那地方空著。
公容靈點點頭，對她說了聲謝謝，女生笑笑，渾身書香氣，“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