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彌安斜乜著他,“如今你接了我的位子,天昊,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那人一直躬著身,目送著彌安寬大的蓮青色的僧袍消失在甬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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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茫茫的濃霧裏,少女披散著長發,赤足走在地上。
這裏不知道是何處,似乎是剛剛被火燒過的殘垣斷壁的廢墟裏,似乎又是黑壓壓威嚴可怖的宮城中,她手裏頭隻有一盞閃著微光的燈籠,照得到眼前,照不見前方,四周遭鬼影矗矗,她終於站住了,心裏頭怕極了。
忽然,一個人影突的出現,倒在她眼前,那人的頭顱掉了,咕嚕嚕滾到她腳下,血漫到她光著的雪白的腳上,手中的燈籠拿不住,掉到了地上,燈燭燃燒起來,映出那顆頭顱的臉,虞盛光“啊!”的一聲,喚出那人的名,驚醒了。
四周還是黑黢黢的,她正躺在大樂殿自己的寢宮裏,透過紗幔,可見外間的光景氳在微微的晨光中,還未到拂曉時分。
虞盛光翻了個身,抑製不住自己心口的狂跳。
“怎麼了?”霍煌在她身後問。
虞盛光道,“沒什麼,做了個噩夢。”她不想說話,閉上了眼睛。
霍煌也沒再說話,四下裏又回到靜悄悄的,虞盛光想到剛才的夢,再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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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開拔,推進到了伊吾國與高昌的交界處。
大晉領兵五萬,加之伊吾、東、突厥的聯軍兩萬,號稱十萬人馬,陳兵於交界處,大戰一觸即發。
薑無涯對申時軼道,“高昌境內有黃沙千裏,這是此役最艱難的地方。從大漢朝至今,多少名將折倒在迷路上,找不到敵人,甚至迷失了返回的路,餓死在黃沙荒漠裏。”
沙漠幹燥的熱風吹在他們的臉上,申時軼到邊關已數月了,比之前黑瘦了不少,顴骨和嘴唇因為幹燥起皮,氣勢卻更加沉澱成熟。
“先生不是曾以黑蜂和天骨香追蹤到了西突厥人的行蹤,襄助大軍一舉殲滅他們的主力?”他問道。
薑無涯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那是詐敵和騙我們小阿圓的玩意兒,你怎麼也信。”
申時軼愕然,旋即笑了。
“黑蜂在一定範圍內是有些效果,但在不熟悉的路徑中、千裏黃沙,”薑無涯搖搖頭,“基本沒有了作用。我們是策反了他們的一個高級將領,為了讓敵人駭怕,才故意說是用的寶物。”
申時軼點頭,蹲下身子,“也是,這世間哪有什麼製敵必勝的寶物。所為寶物,都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頭,和胸口,咧嘴向薑無涯笑道,“還有這裏。”
薑無涯也在他身側蹲下,“殿下說的不錯。”
申時軼眯起眼,用土製的千裏眼向遠處望去,有沙子吹進他嘴裏,他噗的給啐掉,“嗬,還真都是黃沙,連個樹影子都沒有,很難計量路徑方向。”
薑無涯道,“你們到時候兵分三路,誰能先找到高昌的主力部隊誰就先立功,對方占著地利,對這裏的地形比我們熟悉太多,必定會先以小股軍隊詐出,牽著我們耗費軍力。殿下,你身份尊貴,不容有閃失,如果不行,千萬不要冒險。”
申時軼答應了他,“先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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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伏牛山出雲行宮。
今日崇元公主要代女皇去左近的大樂山寺祈福上香,一早,宮人們就開始忙碌準備了。
除了虞盛光,大監劉永也一同前去,寶穗如今跟在了他的身邊侍奉他,啟程時分,但見劉永扶著寶穗的手下車,向虞盛光行禮,他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腦袋,是劉端娘,笑著向盛光道,“公主殿下,九伯祖父也帶我來啦!”
劉永笑眯眯的,裝著斥責她,“不懂規矩。”
虞盛光一見卻開顏,召喚端娘,“端娘妹妹來同我一道,坐我的車。”
“好!”劉端娘向劉永吐了吐舌頭,提著裙子小跑到公主的座駕馬車前。
霍煌身著黑金二色的布甲大氅,坐在馬上,陪在馬車邊,劉端娘一見到他,窒了窒,霍煌雖年歲也不大,才隻二十二歲,但不像申時軼那般給人以少年人、容易親近的感覺,反而是令人有窒息般的滄冷和肅殺感,劉端娘向他行了禮,隨虞盛光一道,登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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