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那種情況下，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約翰對於自己的命運，倒是很看得開。
“……你這麼灑脫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老道微微一笑，“你這樣可使會落下殘疾的……”
“當然”約翰聳聳肩，“不過我再怎麼沮喪也無法改變結果的不是嗎？”
“不過我這一輩子走過看過了這麼多東西，我也甘心了。探險哪有不死人的？我已經活下來就不錯了。”
老道士微笑著點了點頭：“……心態擺得正，不錯……先把藥喝了吧，然後我們再來談一些事情。”說著，拎起粗瓷壺，倒出一碗熱騰騰的、黑漆漆的飲料送到約翰的麵前。
聞著那難聞的味道，約翰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中藥？”
“恩，趁熱喝效果好。”
“……”
看著這碗黑漆漆的，上麵還漂浮著一些未知殘渣的藥液，約翰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No，thanks……您這裏有車嗎？我想我還是去正規的醫院比較好……當然，對於救了我命這件事，我會給你足夠的報酬的，至於其他的嘛，我隻能謝謝你的好意了……”
約翰這位多金大少對於這種好像非洲巫醫一類的藥物，約翰有種本能的抗拒。對於他這個完全西式價值觀的大少爺來說，雖然他很喜歡各種神秘的東西，但對於這種聞著就能要人命，裏麵不知道加了多少奇奇怪怪東西的湯藥，約翰很難接受。
“……你想清楚了？”老道笑眯眯的說。
“當然！”
“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你的手腳呢？”
“啊！？”約翰愣了愣，他可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脊柱斷裂，幾乎已經注定了下半身癱瘓，而手上的凍傷……約翰更清楚它會造成多麼壞的影響。如果不盡快將那些壞死了的部分切除的話，那麼很快的，凍傷就會慢慢向上爬，最後別說手了，也許整條手臂都要廢掉！
在西醫中，這種情況除了盡快做截肢手術之外，幾乎沒有其他行之有效的辦法了。雖然約翰沒有進修過現代醫學的學位，可是作為一名冒險家，一些基本的常識他還是很清楚的。
“……不是吧，哥們，你在消遣我嗎？難道你認為我不清楚我身上的傷究竟多麼嚴重！？如果不盡快切除壞死的部分，我就不隻是手廢掉了，我整條手臂最後都要被截肢！這麼簡單的知識我……”
沒等約翰說完，老道就笑了：“嗬嗬，你說的倒是有趣，現代醫學……好吧，如果是現代醫學，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理？”
“對於這種已經開始壞死的凍傷，除了截肢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治療方法了，甚至截肢晚一些我整條手臂都要報廢掉！至於脊柱受傷就更需要大型設備重新療養了，你居然跟我說你能治好我的傷……”約翰說到這裏，雖然微微有些心動，可是這種明顯違背了常識的東西，他還是搖了搖頭，頹然的放棄了。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約翰苦笑了起來，“不管你處於什麼目的，我承認我還有點放不下……”
“是嗎？”白胡子老道笑而不語，從袖口捏出一根纖細的銀針，向約翰下半身的某個穴道刺了過去……
“喂……你幹什麼！？”約翰一看老道要拿東西紮自己，頓時就緊張了起來，不過還沒等他說完，就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從他的大腿傳來。
“啊！痛……”
約翰慘叫著，大聲的抱怨著：“快停下，你這個該死的老道，F**K……（省略一堆國罵）……咦？”
一激動就轉回了英語的約翰，罵著罵著突然反應過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他那條完全沒有知覺、注定要下半輩子癱瘓了的腿……居然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稍微有點複健知識的人都知道，對於癱瘓者來說，有知覺就有治療的希望，最怕就是那種毫無知覺的、變成死肉了的身體。
“哦……哦我的天哪……你究竟做了什麼？”約翰不可置信的用自己那隻完好的手使勁的掐了下他的大腿——不出所料，依然毫無感覺。
“感謝上帝……你……你是怎麼做到的！？”約翰瞪大了眼睛，完全驚訝的看著白胡子老道：“太不可思議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過度的驚訝使得約翰甚至都忘記了用漢語說話，不時的夾雜著幾句嘰裏呱啦的外語，讓老道聽得直皺眉頭。
“你的足三陽經完全堵塞，隻有貼近會陰的幾個穴道還能有些感覺……”說道一半，老道士看著約翰瞪大了眼睛，一副雲裏霧裏的表情，不由得停了下來。
“說多了你也聽不懂，現在你先把這碗藥喝了，我們先把你的手處理一下，然後我們再來談其他的事情，再晚點你的手臂可就要廢了。”
約翰被老道士鎮住了，不由自主的接過了那晚黑漆漆的湯藥。
“這裏麵都有什麼？這是做什麼用的？”約翰看著這碗散發著詭異味道，並且有些發綠、帶著藥渣子的湯藥有些反胃。
“除風祛濕的方子，還有點溫補暖身的藥材……問了你也不懂，趕快喝！”老道喝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約翰小聲的嘀咕著，不得不閉著眼睛，嚐了那麼一小口……
“苦死了……”約翰強忍著將嘴裏的東西噴出去的衝動，艱難的咽了下去，那湯藥的味道不僅僅是苦，還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辛辣，這東西簡直就是用來折磨味覺的！約翰從嚐過這麼難吃的東西……
剛喝下去，約翰就感到一陣火熱的力量從他的胃部升起，就好像喝了烈酒時的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烤得沸騰了起來。
藥力慢慢的蒸騰，約翰身上的皮膚蝦子似地慢慢的紅了起來，刺痛與舒爽不斷的交替著，形成一波波劇烈的生物電信號不斷的刺激著約翰的大腦。
就在約翰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烤熟了的時候，老道在自己的手上抹了一層類似油脂似地白色的東西，隨後快速的搓了起來，緊接著，做出了一件令約翰震驚的事……
他居然將雙手上的油脂點燃了！！
“OhMyGod，你在做什麼！”約翰失態的大叫道。
“推拿。”
老道混不在意的說……
緊接著，那雙混雜了熱力與清涼感的雙手就落到了約翰的胳膊上。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大熱天中蒙著棉被，出了一身臭汗的同時又抹上了風油精，明明身體熱的要命，但卻又能感到一陣涼颼颼的，這種怪異的感覺約翰從未有過。
隨著老道雙手的推動，約翰漸漸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血脈正在隨著老道的節奏，好像潮汐似地運動了起來。約翰從未想過血液的流動居然如此的令人震撼，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液好像滔滔江水一般，在血管之中咆哮著、奔流著，不斷的將胃中升起的熱量帶到全身，滋潤著那已經接近壞死了的手臂。湯藥中的辛辣，隨著一波波奔湧的隨著血液的流動，慢慢的滲透到了約翰身上每一個細胞之中，絲絲青黑的血珠，也慢慢的順著手臂上的毛孔流了出來，好像汗珠一樣。
隻是，那黑色的血珠冰冷而粘稠，滴落在地不大會就變成了類似蠟質似地半凝體……
所有的這一切在約翰看來簡直就像是非洲某個部落中的古怪儀式一般，一點科學性都沒有，可是……
“……真是太怪了，那黑的東西是什麼？血？”約翰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張嘴問道，他這輩子從來沒受到過這樣奇妙的治療，原本就好奇心很重的他簡直快被好奇逼瘋了。
“毒血。”
雖然說這話，但老道手上的動作可沒停。
“毒？我沒中毒啊？”
“寒毒。”
“……我的手……”約翰好奇的動了動手指，隨即驚喜的發現，他的手指居然有感覺了！
“別動！”老道按住了了約翰的胳膊：“是不是感覺到了？毒血排出來之後，剩下的凍傷隻要慢慢調理，很快就能恢複了。”老道士的聲音依然那樣的平靜，總給人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
“這真是太奇怪了……”約翰喃喃的說，今天，不可理解的事情不斷的出現，讓他的大腦有些處理不過來了。
隨著一陣劇烈的拍打之後，老道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點燃了床頭上的白色晶體，淡淡的煙霧就嫋嫋婷婷飄了出來，一陣很難形容的馨香滿滿的鑽進了約翰的鼻孔。
約翰貪婪的吸了一口氣，好像好奇寶寶似地問道：“……那是什麼香？檀香？”
整個破舊的小屋子裏充滿了一種神秘的香味，約翰從未聞到過這種類型的味道。
“龍涎香。”
“不會吧……我也見過龍涎香，龍涎香的香水我也有，可那根本就不是這個味道的……嗯……我得承認，你這個更好……呼呼……”
約翰碎碎念著，睡意伴隨著香味緩緩湧上心頭，腦袋一沉，昏昏的睡了過去……
……
……
就在外麵找得翻天覆地的時候，約翰卻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中，一直呆在這個神秘的老道這裏，接受老道治療，而他的身體也在針灸推拿之中慢慢的恢複著。
而他也漸漸的了解到周圍的環境。不得不說，這名老道隱居的地方還真是景色優美。一個不大的小山穀，麵對著一個不知名的小湖泊，周圍鬱鬱蔥蔥的山林以及幾畝青稞麥田，這就組成了老道這清心寡欲的生活。
吃的簡單，睡的舒心，清新的空氣中還帶著點植物與泥土的芳香，如果不是有些生活不便的話，這還真是個療養舒心的好地方。
而這半個多月中，約翰也通過跟老道士的聊天，更深入的了解到中華文化的奇妙之處，甚至升起了拜老道士為師的念頭……
兩個星期之後約翰已經勉強可以移動了，剛剛做完複健運動的約翰，也學著老道士的習慣，端了一碗花茶曬太陽。
遠處，白皚皚的雪山直插天際，蔚藍的天空中沒有半點雲彩，波光淋漓的湖麵反射著金色的陽光，呼吸者無比清新的空氣，再來一碗飄散著淡淡花香的茶葉……這種感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沉浸到約翰骨子裏去了。
“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真適合養病。”約翰半躺在搖椅上，歪頭看著旁邊的老道說道：“如果夥食再好點就更好了。我說……道士是不是也跟和尚一樣，不能吃肉的啊？”
“想吃肉了？”老道拚了口茶葉，笑眯眯的說。
“嗯……這兩天土豆白菜青稞麵的，一點油水都沒有。”
“今天晚上你就能吃上肉了。”老道回過頭來，看著約翰說道：“你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想是時候要說再見了。”
“啊？”約翰一愣，“我剛有點住習慣了呢……”
“在外麵還有很多事情正在等著你去做，你已經沒有時間在這裏浪費了。”老道搖了搖頭道，“一會就會有人來接你，他們會把你送到山下，把你拉到最近的縣城去。”
“……”約翰愣了愣，這幾天以來，老道一直跟他住在一起來的，而且剛才老道一直在他的視線內煮茶……不過，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老道身上不少神神秘秘的地方也讓約翰都有些麻木了，猶豫了一下之後，並沒有在這些末節上計較。
“謝謝。”約翰看著老道，“謝謝你用神奇的醫術救了我，我會回來看你的，你有什麼想要的或者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你不用回來了……即便是回來也看不到我了。”老道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我倒真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難道你要去旅遊？”約翰好奇的問道。
“不……是我的大限將至……也就是最近幾天。”老道深邃的眼光投向了遠方的湖波。
“大限將至！？”約翰想了好一會這才想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生病了嗎？”
“你不懂的。”老道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看著約翰，“在我大限將至之時，你的到來……也許是上天的意思也說不定。所以……我……我想請你幫我找個人，然後幫助他。”
“……誰？幫助什麼？”約翰不解的看著老道，他很難想象居然有人能夠這麼平靜的看待自己即將死亡這件事情——大限將至這句話翻譯成約翰的母語思維，其實就是走向死亡。
老道的話打斷了約翰的思緒，隻見他輕輕的放下了粗瓷茶杯，從道袍的袖子中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約翰。
“我要你去找一個人，帶給他一句話……”
“告訴他，那本書上寫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努力的話，所有的都會實現。”
“而你……作為護法童子，你也將因那個人避過一連串危及生命的危險。”
“最終，世界將因你二人而改變……”
……
看著約翰的背影，老道喃喃自語：
“……希望，你們能將人類的香火傳承下去……”
……
滑竿似地擔架咯吱咯吱的響著，約翰回過頭去向他居住了十幾天的那個小山穀望去，回味起這幾天以來的經曆，仿佛就如一場夢幻，可是身上的傷痛正在逐漸的轉好，這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而且，剛才老道說的那些話，也讓約翰琢磨不已——難道這家夥真以為自己是個預言家？那些話說得約翰一陣雲裏霧裏的，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不過，約翰回憶起剛才這些藏民在見到老道士時的情景，倒是讓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那些藏民居然當場就來了個五體投地式的參拜！其實西藏這個神秘的地方約翰也來過了幾次，而且也參拜了布達拉宮等名勝古跡，所以對藏民的禮節也少有理解。
這種五體投地式的禮節是很重的禮節，就好像非常虔誠的藏傳佛教徒參拜某些偶像的時候才會用到的。
而且，這些藏民對老道的稱呼也讓約翰感到有些好奇。
“仁波切（注）……”
“轟隆隆————”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
約翰猛然回頭！
隻見他曾經居住的那個小山穀上，突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台風眼！緊接著，無數雷鳴閃電從烏雲之中轟了下來！炸的那個小山穀一陣碎石亂舞！不大工夫，雲收雨歇，天空又變成了純淨的湛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