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地,天池湖畔,這是人間。鍾天地之靈秀,千年光華,傲世人物皆盡於此。這於洪荒,叫做凡間界。
一身血色長衫淩傲山巔,神尹的瞢子帶著暗淡的灰,一滴血珠隨著鬢角滑落,而後猖狂的大笑,仿佛山川都被其激蕩。仰望蒼穹,眼中一望無際的迷惘,一把長劍倒插雪地,縷縷猩紅順著劍身流淌而下,血淚滴至地底,染紅一片雪花。神尹發絲張揚,直至笑聲消逝在盡頭,木然看向天際。
神尹以為,天道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天道便是平衡,衍生便衍死,輪回主平衡;衍陰便衍陽,太極主平衡;衍日便衍夜,極光衍平衡。存在,便是合理,人亦該如此,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態,應當順其自然。神尹每日靜坐天池之邊,思考天道之玄妙,每每有所獲,於神尹而言,道之一途,便在於參悟。
然,神農以為,救眾生性命,續人族生機,乃至大功德。神尹漠然而視,直至軒轅黃帝大戰蚩尤,生靈塗炭,十餘萬百姓身中炎毒,神農嚐得百草,七日不眠不休,造得回春聖丹,救萬民於生死。神尹不解,這不該是人間的聖藥,神農為何忤逆天機?為一己道,強逆天命者,當萬劫加身。
黃帝曆一十三年,神尹仗劍於神農莊,一百一十三名族人,盡數身殞神農莊。一夜,神尹親弑生父,一劍劃過神農咽喉,神尹以為,道是如此。忤道者,當不存於世。哪怕背上殺父之名,亦在所不惜。
神尹想起了族人的無知,他們對自己的嘲諷,他們可以習得無上醫術,比之常人長壽數十載,又怎會如自己般,從十歲便靜坐天池,仰望天穹,悟那漫無邊際的道?如今方才二十七歲,卻以雪白了雙鬢,雖已長生不老,卻改變不了自己的雪絲。曾今,神尹崇敬過自己的父親,那妙手回春的醫術,坎坎將臨死之人延壽十餘年。但自親眼所見軒轅被蚩尤所傷,蚩尤以成九州霸主,世間步入平靜。然,神農卻耗盡百人生力,救得軒轅,掀起腥風血雨,隻為那荒謬的理由,那不想讓眾生被蚩尤塗炭的借口。是蚩尤錯?軒轅錯?還是神農錯?神尹不知,所以蚩尤死於九天玄女的暗殺,軒轅坐化道藏,神農全族覆滅。神尹以為,錯在於所有。
“吾不懂”神尹手心微張,長劍應聲吸入掌中,輕撫劍身的血滴,那是神氏族人的鮮血,劍上所沾染的,卻是他們身上最後一滴血。回憶親手結束神農生命的感覺,竟未有一絲的猶豫,有的,隻是那如一的冷漠。神尹心想,或許這世界,便從未存在過情之一字吧。父親?母親?這一切皆是道途之羈絆,情,乃虛無之物,隻存在幻想中的東西。世人可為一神功,一寶物,一強權而背棄的東西,又怎會如道般恒古長存?世人多是愚昧啊......
轉身,墨色長發盡是雪花,蒼白的麵孔伴著無神。隻不過,卻是可憐了那不過十餘年華的小妹,想起了她天真的麵容,麵對鐵劍的惶恐,那一汪的晶瑩。輕掀嘴角,神尹明白她在怪自己,或者是恨自己,但那又能改變什麼呢?世人便是因為有了這麼多的情緒,方不能徹悟。眼角望向天邊的山峰,如劍的峰頂,通往天際,或許人死之後,便會回歸這天地之中呢。手上沾滿的血跡,早已被風雪吹盡,凝固,象冰晶般。心靈一轉,空中一道氣流伴著熱氣流轉手心,血精立時消融。“這便是天地的力量,神農,你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你說我心有魔障。但我卻可以十年不到的時間,悟得隻屬於我自己的法,我可以馳騁天地間,我能引天地元氣為己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呢?百餘載苦修,就算救得蒼生,卻也唯有靠著藥物不老不死,最後依然借於我手回歸塵土,這?便是你所謂的善嗎?那所謂的戚級浮屠麼?你錯了,你錯了啊,嗬嗬.....”神尹訕笑,是嘲諷,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