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唐韋莊《思帝鄉》上闕
正月十六便收燈了。大宋朝上上下下高高興興、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個月的冬至,除夕,新春,及上元節。收燈後,上元節假過完,各部府衙門按時起印辦公,天波楊府自楊業起有職司的父子兄弟又開始早去晚回,隻有七郎與八郎兩兄弟仍在家遊手好閑。沒幾日,太學春假結束,七郎兄弟倆也隻得收拾起筆墨紙硯,書本簿籍不情不願地回上舍進學。自此,上朝的上朝,忙公事的忙公事,讀書的讀書,白日裏府中又隻剩下一家子的女眷。
隻是大宋的子民並不安於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一年中最熱鬧最肆意的節日雖過完了,但是新年的尋歡作樂卻也剛剛開始。
立春一過,天氣日暖,汴河與金明池水已然解凍,道旁的樹木也冒出了新芽,屋簷下有燕子忙著築新巢。汴梁人的心也隨這春光一起萌動起來,性急的人已顧不得春寒料峭,便開始往城外踏青去了。
及至淅淅瀝瀝地下過幾場春雨後,春意更濃。三月三日這一日正是休務,一大早七郎八郎住的院子裏便響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伴著喊聲:“七哥,八哥快起床!說好了今日一早去踏青,快起來!”
待得九妹一手一個地把睡眼曚曨的七郎和八郎拉到楊業夫婦的上房時,眾兄嫂早已到了,六郎與八妹更是整整齊齊地穿著出門的衣裳神清氣爽地在那候著了。楊夫人見最小的兩個兒子往椅上一坐便耷拉著腦袋瞌睡未醒的樣子,搖搖頭便吩咐人濃濃地煮兩杯茶湯來。
眾兄弟看著七郎八郎的模樣正樂著時,隻聽一聲咳嗽,隨後是楊業的聲音響起:“看看你們倆這副沒出息樣子,說,昨晚又折騰什麼花樣去了瞌睡成這樣!”
七郎與八郎聽到父親的聲音,倆人頓時一個哆嗦全醒了,連忙與眾兄嫂妹妹站起。問過安後待楊業坐下,七郎便小聲說:“沒,沒幹什麼,就是在屋裏看書呢。”
七郎話音剛落,屋裏幾個作兄長的紛紛端起茶杯喝茶湯,幾個嫂子和八妹不是用帕子捂著嘴角便是輕咳兩聲,以將臉上的笑意憋回去,隻有九妹撲哧笑了出來。
楊業眉一挑:“看書?你要是說半夜上樹掏鳥蛋我還更相信些。”說著見八郎眼珠一轉張口欲言,便一揮手:“你們倆個難兄難弟的就不用多說什麼了。回頭讓我聽到你們又淘氣的話一並算賬。”回頭對楊夫人道:“叫他們上早膳罷!”七郎與八郎互視一眼,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的好運氣: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楊業顯是有事,很快用完早膳便自去了。他前腳一走,安靜的餐桌立時熱鬧起來。八郎立即問楊夫人道:“娘,爹今天是有事要出門吧?”
楊夫人笑道:“呼延世伯請你們父親今日過府小聚,說是你們曹彬曹大將軍奉旨巡邊回來要為他接風洗塵。”
女眷們尚不覺什麼,幾個兄弟卻議論起來;曹大將軍可算是三朝元老,不僅是前朝太祖之姻親,大宋立國後,先皇亦對他十分器重,官至左神武將軍兼樞密承旨、宣徽南院使、檢校太傅,拜樞密使,檢校太尉。到當今皇上,更加封同平章事,恩寵有加。曹彬為人雖官高位重,卻嚴於律己,謙恭仁厚,不言人過,眾皆敬重。其伐南唐不妄殺一人,一時傳為美談。楊家眾兄弟中六郎對曹彬最是仰慕,當下便問道:“咱們家投宋後並未見過曹大將軍,為何今日會請父親同聚?”
楊夫人笑道:“說是你們父親老於邊事,故欲敘話。”
六郎眼睛一亮:“啊,定是曹大將軍巡邊之時見到舅舅他們了,不然如何一回京便知爹爹老於邊事。”說著又對母親笑道:“待爹爹回來,娘便可知道舅舅他們近日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