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聽繡菊話中之意,竟是那少女如真個葬身火海,她身邊跟隨服侍之人必是性命不保…….她不由看了那少女一眼,見她雖麵露惻隱之色,卻並不否認,想來繡菊此言非虛,心下暗拊:“這位姑娘的家人想是十分著緊她,但出事之時身邊為何竟隻有這侍女一人?”
那瑤兒姑娘似讀出楊夫人的心思,輕聲解釋道:原來她今日本是為亡父亡母等做法事超度,未帶許多侍從。其間更遣了其餘侍女隨從至放生池放生,並布施僧眾,是故在禪院小憩時身邊僅繡菊一人服侍,不意便在此時走水失火。
不提六郎兄妹皆為之動容,便是楊夫人也再想不到這般美貌的少女竟是父母雙亡,看她雖語氣平和,然清澈雙目中仍有一絲悲愴閃過,長睫微顫,令人心生憐惜。楊夫人心下惻然,歎了口氣,隨即又想到這位瑤兒姑娘的氣度排場顯然是富貴人家,不禁問道:“那姑娘日常……”
那瑤兒姑娘微微一笑:“小女子平日裏依傍兄嫂度日。”
楊夫人點點頭,觀其形狀便知兄嫂對她甚是愛惜,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何以作女兒的為亡父亡母等做法事超度,作兄長的反倒不在?
那瑤兒姑娘似又明了楊夫人心中所想,頓了頓道:“嫂嫂乃西京洛陽人氏,多日前兄長伴嫂氏歸寧。”
楊夫人心下恍然:原來如此。那瑤兒姑娘似不願多談此事,轉而說起今日禪院之險。楊夫人聽到她說逃出禪舍時心慌之下跌落台階,是侍女繡菊撲至她身上奮力推擋了一根掉落的檁條時,亦讚歎道:“真義仆也!”隨即又想起一事,急道:“姑娘跌落台階,可有受傷?”
那瑤兒姑娘略為遲疑道:“多謝夫人掛懷,別的尚可,隻是左足……”她的左足早已不適,現下裏微一用力,頓感痛楚,麵上登時雙眉微蹙。
繡菊立即扶住她,神色憂急地看向楊夫人。楊夫人這時方知這位姑娘先時為全禮儀一直強自忍痛站立,忙道:“快扶你家姑娘坐下。”六郎不待她發話,立即便道:“娘,郎中就在外麵候著。”
楊夫人忙吩咐自己的丫環排風去請郎中,那瑤兒姑娘並不多客套,隻頜首道:“有勞了。”便由繡菊小心地攙扶著坐於繡榻上,繡菊又對楊夫人及八妹躬身施禮道:“請恕婢子擅專。”
楊夫人一時不明所以,隻點點頭道:“姑娘請便。”
隻見繡菊立於榻前踏腳上,將繡榻上方左右兩側的錦帳輕輕放下,擋住繡榻。
楊夫人登時明白過來,心下點頭:這瑤兒姑娘的出身必是大戶。須知,其時雖說男女有別,但醫者看診講究“望聞問切”,除非那些極是講究儀禮的書香門第清貴之家或是大戶人家,尋常人便是姑娘少婦請醫,也並不講究這些。楊家雖有門第,但這些夫人少夫人姑娘皆是武將家風,且來往的俱是有年紀名望的名醫,偶有小恙,隻求診疾方便明白,也並無如此避諱。七郎與九妹骨碌著大眼睛,心下納悶:如此這般,郎中來了如何看診?
這時繡菊猶自退後一步仔細打量,見錦帳已將繡榻遮得嚴嚴實實,方轉身對桃兒笑道:“有勞這位姑娘搭把手。”待桃兒上前,繡菊示意她一起將一張矮幾挪至榻前,又設一椅於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