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沈欽言真是觀察入微,對客人記得這麽牢,虧得隻見過一次就記住了他——當然也不排除林晉修是個特別顯眼的人。

“他之前在國外,兩個月前回國,”我停了一停才說,“曼羅,大概是他某位表親家的產業。”

沈欽言“嗯”了一聲,不再作聲,埋頭做自己的事qíng。

我也埋頭整理手中的餐具,心qíng沉甸甸,好像灌了鉛。

我和林晉修的恩怨真是一言難盡。我是在高中階段認識他的。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母親,也沒有親近的親戚朋友,爸爸一年到頭十二個月到有十個月在野外考察,他不放心把我jiāo給保姆,於是不論去什麽地方時總會捎上我,他親自教導我學習學校的課程——於是,十五歲前,我壓根沒進過學校。所以,剛上高中那會,我對“學校”這種環境感覺到無比的新奇,整個人正直又朝氣蓬勃。

我就讀的高中是一所真正的貴族中學,之前是男校,數年前才開始招收女生。高中奉行jīng英教育,學費貴得可怕。

我爸送我到這所貴族中學的目的很簡單,希望他出去考察時有人能照顧我——比如這所中學的羅校長。我爸和羅校長是大學同學,畢生至jiāo,我爸覺得把我送到摯友手底下,他能放心地出遠門。

羅校長對我關愛有加,也多方照顧,所以我剛一入學就被老師青眼相看;身邊的同學也很友好,我自己也表現得很不錯,隨後加入了學生會的宣傳部和好幾個社團,當時的我簡直愛死了這所高中。

在學生會裏,我認識了林晉修。林晉修當時是學校裏的王子,家世良好,成績優異、容貌俊美、在學生中威望極高。他在中學的最後一年,就接到了靜海大學經濟係的通知書,這是國內最好的商學院。在新生的開學儀式上,他作為優秀的學生代表,給我們講了一番激動人心有關青、有關高中、有關人生的話,讓人恨不得趕快、迅速、馬上燃燒青。我坐在茫茫的新生人海中,從下而上的看著這位優秀的學長,想,一定要成為他這樣的人,讓人憧憬和向往。

於是,我渾身上下充滿了gān勁,除了學習之外,還參加了學校的各種活動,各種事qíng都搶著做——我們學校的對外活動非常多,我在宣傳部忙得腳不沾地不亦樂乎,總是呆得很晚才離開學校,於是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

我記得那是深秋,我把宣傳冊的樣本打印出來後就離開了辦公室。爸爸那時在外考察,讓我寄住在羅校長家裏,就在距學校不到一百米的公寓,很近也很安全,所以晚一點回去也不要緊。

回去的一路我穿過校園,經過了實驗大樓、cao場室內體育館和遊泳館。路燈晦澀不明,我在夜色中看到有人從遊泳館中鬼鬼祟祟地跑出來,當下大驚,立刻衝過去找人,人沒抓到,但遊泳館的大門的確是虛掩著。

野外考察的時候,經常幾個月都跟父親露宿野外,各種危險都見識過;我也會一點防身的功夫,所以我從來都膽子大,無所畏懼地進去查看。

我們學校被譽為貴族中學是有道理的,遊泳館非常大,有大中小三個遊泳池,大的是比賽用池,中小是老師上課用的。

我咬著牙,一層層推開門,確認沒有人;我終於來到那個有著最小的泳池的房間,推開虛掩的門,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嗆人的煙酒味道、或許還有大麻的殘餘味彌散四周,泳池裏、岸邊上,幾近□的身體毫無fèng隙地貼在一起,一口酒從一個人口中渡到另一個人口中,濕漉漉的水汽從一個人身上淌下來又黏上另外一個人的皮膚……嬉笑的語言、綿長的呻吟、激烈的肢體動作、激起的水花聲jiāo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