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次我看到青漣她已經不是我所看到的美麗的青漣了,而是一張白紙的臉,上麵什麼都沒有。那個和她交換臉的女人欺騙了她。
我說,那你殺了哥哥白鷳?
是他自願的。其實在很早以前他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問我為什麼要殺害母後,那可是我的母後啊!你以為我想嗎?可是不殺死她,就不能阻止你的出生!但我沒想到,母後在生與死的邊緣居然選擇了後者。
我說,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在綠幽界放風箏嗎?我多麼希望我們永遠隻是兩個很普通放風箏的小姑娘。在金光普照神界的每一天,我都能快樂的喊你一聲姐姐。那就是愛。
不要喊我姐姐。我的愛都被你奪走了,我的父王,母後,哥哥,所有神仙對我的寵愛都被你奪走了。這是一個好妹妹會對姐姐做出的事嗎?青橙,你真是毒。
姐姐,你錯了,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你被欺騙了。
放肆!你可知道我是這顏色國的君主,你,青橙,是不可以對我這樣說話的。
青漣喃喃自語,如果說我真的錯了,那就讓我一直錯下去吧。從我殺了父王,再殺了最疼我的哥哥,還有那個深愛我的褐法師,我就知道我隻能錯下去,不能回頭了。
現在我隻要殺了你,一切錯誤就會停止!
青漣剛說完,炙曜便駕著金光趕往顏界。美麗的金色從天而降,金光傾瀉如潑墨般滑膩地遊過來。天空飄起了五彩花瓣,紛紛落在了我和青漣的身上。我突然明白了那個夢裏一直奔跑的女孩,那個就是我,是我的來生。
佛祖的話在我耳邊響起,嬌岩,你要記住了顏色都是有毒的,越毒的就越美。原來那個美麗的青漣果然是瓊堆玉砌的,撕去了,便隻是一張空空的白紙。上麵什麼都沒有。
青漣輕輕一彈指,那些花便刺向了我。我飛身抵擋,抽出萬丈青紗和錦橙,交錯著纏繞著那些無名花。一些花墜落下來,散出一絲幽氣枯萎而死。突然,青紗,錦橙,裂段。萬花飛來。我破空幻化空間,從身後飛射出道丈光芒,擋住那些花的氣勢。
青橙,我知道打不過你。可是神都是有弱點的,光從顏術上比高低算什麼呢?青橙,那個胤藍呢?
哈哈哈……青漣突然大笑起來。他就快要為你而死去。青橙,多少人為你而死,你還說你是來尋愛的?你的愛,能毒死人哪!
胤藍在哪?
你救不了他了。他在魂斷崖。隻怪他在大殿上說他要娶的是你,而不是我。青橙,你知道魂斷崖會讓進去的人怎樣嗎?隻有用他心愛的人的命去換他,一命抵一命,否則,他就會在靈魂枯幹後一寸一寸斷魂而死,永遠都回不了顏界!青橙,這就是你的代價,你不是為愛而生嗎?那麼你應該知道為愛而死這個結局。他是你唯一還能抓住的愛。
我聽到胤藍在魂斷崖被嗜魂鳥一點一滴撕碎的痛苦般的決裂的叫聲。我的胤藍,那個注定在十年前相遇並說要娶我的男子,難道真的連他的愛都會隨著最後一聲慘叫離我而去嗎?
青橙,我得不到的你同樣也得不到!
(六)
我開始奔跑。如同夢裏的那個女子一般,拖著逶迤的長裙光著腳的奔跑。唯有奔跑,才能讓我忘記。忘記剛才對我下手的青漣,我的姐姐。我實在不願相信這是事實,或許是一場夢,又或許是她迫不得已才這麼做的。我不想去想,隻能奔跑。
我的胤藍,那個與我未曾真正接觸過的男子,為什麼當我聽到他被綁在斷魂崖那刻,我的心仿佛回到前世的輪回裏,那麼的痛,痛得那麼的撕心裂肺。前世我隻是一顆佛珠嗎?
我揚起我的手,五彩花便從我的手心慢慢滑落,掉落在我的黑色眸心。我喊,胤藍——,無數嗜魂鳥便從懸崖邊上突飛而起,掉落無數根黑色羽毛。我知道胤藍就在前方等我。
我的速度超越了時間的流轉。霎時,山河倒流,花敗葉開,金蛾鑽進了白繭中。在一瞬間,我看到了褐法師。
他俊秀的眉目依舊在風中飄揚,長長的褐發垂至胸前。他說,青橙,美麗的顏界二公主。
我看著他,喊他,褐叔叔,你……
青橙,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在她準備殺我的那一刻,我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那日本是青漣派我去殺你的。可是我不忍心,我知道我也做錯了許多,為了青漣,一個我愛的卻不愛我的女子。青橙,請你停住你的腳步,回去吧,你救不了他的。
不,我一定要救他!他是我今生唯一能抓住的愛了!
沒用的,青橙……
我繼續奔跑,不顧在時間長河中扭曲的褐法師的身影。一次次花開花謝,一次次日落月升在我身邊倉促地褪下歲月的影子。我看到了哥哥白鷳的倒影。
哥哥。你不是殺害父王的凶手,哥哥,我錯怪了你。
哥哥搖了搖頭,青橙,還記得我在死之前寫下的字嗎?這就是幾千年來可怕的傳說。其實,最可怕的戰爭並非是狼煙嘯戰,而是人心中無色無味的毒!有人揭開了那個被禁錮千年的罪惡,而那個人就是青漣。青橙,你回去吧,胤藍已經死了。你救不了他的。
不,哥哥。他是我今生唯一能抓住的愛了。我不能再失去了。
我奮力的奔跑,我知道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也要試。我不相信我隻是那個雙手揚起,卻什麼也抓不住的女子。
這一次我看到了父王。他端坐在褐椅上,笑容的慈祥是我所沒見過的。他一直在喊,紫蛾,紫蛾……
我的淚便不停的掉落,在與時間的碰撞中驚起無數回聲。
青橙,我的孩子,我不阻攔你,在前麵你就會看到你的母親,請你告訴她,我們很快就會重縫。
嗜魂鳥一次次悲鳴地滑過天空,俯身衝下懸崖,驚起無數黑翎飄落在時間的上端。它們每俯衝一次,我的心就疼痛一次。我看到那些羽毛上的血跡,從上麵滴落下來。那是胤藍的血,瑩藍純淨,沒有一絲塵雜。
青橙,我的孩子。你長這麼大了,我真高興。
母後,是我害了你。
不,青橙,那日三月初三在綠幽界被我占卜到“女妒”星象。那意味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開始。在星象的後麵我看到了青漣,我的心便止不住的疼痛。就在我看到她的同時,她也看到了我。她叫我選擇留下我的命還是你的命。其實,這是注定的。青橙,不要哭。你是佛祖麵前的靈物,不是我能選擇得了的。青橙,你走吧。穿過這條時間長河你就能看到你的胤藍了。
我飛身而去,喊到:母後,父王說你們很快就會重縫!
(七)
在重巒疊嶂白雲穿梭的斷魂崖,我聽到了胤藍最後一聲呼喚。
他喊,青橙。
我的眼淚在同一時刻落地。紛亂的頭發撲滿我的橙裙。我抬起頭,看著被綁在懸崖上幹枯削瘦的胤藍,他的眼空洞無明的看著前方,臉上掛著如同十年前那個桀驁不馴的笑容。
我將來娶你好嗎?
我將來娶你好嗎?
我將來娶你好嗎?
那句話,那個燦爛如日的笑容,還有他寬厚的肩膀。不,胤藍,我來了,我會用我的命去救你的。
我飛過懸崖,枯繩立刻纏繞在我的身上。嗜魂鳥唳聲俯衝向我。一陣巨痛傳遍全身。
我看到風箏飛過無窮草原,在無際平原的藍草綠樹中冉冉升起。它越飛越高,帶著我靈魂自由飛翔。
我說,風箏,請你帶上我的胤藍吧,我知道我們會自由的生活。
我終於閉上了沉重的眼睛。在睫毛相觸那一刻,我看到了佛祖慈祥的笑容。
我感覺我的身子突然變的好輕,隨著那風箏越飛越遠,越飛越高……
嬌岩,有些東西是你抓不住的,比如你的渴望——愛。你隻能等它回來。
你就在這佛珠裏好好修煉吧。
在佛珠歸位的最後一刻,我閉上雙眼。流下了最後一顆幹枯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