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緬雨林。
濕漉漉的濃霧宛如切割了與外界的聯係。
破爛的草鞋踏在泥濘的戰壕。
吧嗒吧嗒……
土老漢拖著隻瘸腿,朝瓜娃挪了過去。
“操啥子心,回得去地。”
“都回得去地……”
杵著漢陽造,望著泥濘中的一地弟兄沉默。
“嘞些乖娃娃都回家嘍……”
瓜娃刨土的動作倏地一停,蹲下的身子不停的顫抖,一聳一聳的抽泣著。
“連長……”
“我……我我想家了。”
“想吃我娘做的白菜麵疙瘩。”
土老漢眼眶不禁泛紅,幹澀的嘴唇開合著。
“哭球啊哭,哭得惱火得很!”
看著瓜娃揉著哭腫的眼睛坐在那發愣,漢陽造當即砸了過去。
“搞快些,早點找大部隊去。”
“把你臉上那夾夾挫一哈,跟個花貓一樣。”土老漢不滿的催促著。
瓜娃聞言挫了挫臉,強打起精神,拿起小鏟吭哧吭哧的刨著坑。
土老漢卻在死去的弟兄身上翻翻找找,不知道在鼓搗什麼東西,揣的口袋鼓囊囊的。
倒騰了許久才與瓜娃刨起土來。
折騰了一番,終於在泥水刨出一個大坑,安葬了這些同袍弟兄,鞠躬送行。
土老漢看著烏蒙蒙的天色,淅淅瀝瀝的細雨仍沒有停止,朝瓜娃揮了揮手。
“找棵大樹,上樹休息一哈。”
“嘞土裏到處都是螞蝗,莫遭咬到了。”
瓜娃聞言警惕的望了望泥水,屬實是被這螞蝗給整怕了。
架著瘸腿的土老漢尋了個兩人才能堪堪合抱的古樹,拖著他緩緩爬了上去。
瓜娃趴在樹杈一臉的迷茫,沒了方寸。
土老漢靠著樹幹,瞧他那模樣,從懷裏掏出兩塊壓縮餅幹,遞了一塊給瓜娃。
“最後兩塊,省著點吃。”
瓜娃卻並沒有接,愣愣的看著土老漢鼓囊囊的口袋。
後者見狀捂了捂,一臉警惕。
“嘞是後麵幾天的幹糧,想都莫想。”
“鐵公雞。”瓜娃嘟囔著接過餅幹,夾著雨水啃了起來。
“你說啥子?”
“你個瓜娃,不識好!”
雨水早已浸濕了他們兩人的破爛軍裝,樹梢間時不時吹來透骨的冷風,凍得瓜娃直打哆嗦。
屬實是有些冷。
一旁的土老漢扯下袖子上麵的一塊破布,纏在膝蓋的傷口上,這天氣化膿可不是好消息。
“連長……”
“你這腿還能治嗎?”
瓜娃看著土老漢膝蓋的傷口,有些愧疚。
在與最後三個鬼子的肉搏戰中,自己險些死於刺刀之下,土老漢以一敵三救下了自己。
然而膝蓋卻被鬼子捅了個貫穿,落下了個瘸腿。
“你個瓜娃。”
“操心個求,屁大點傷。”
“歇個半天就好了,管好你自個兒。”
瓜娃被懟的沒脾氣,悶悶的趴在一邊不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興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跑,又打上了一場遭遇戰。
難得獲得一絲寧靜,瓜娃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樹梢的枝葉逐漸停止了喧囂,淅瀝的細雨也漸漸的停了。
紛雜的滇緬雨林也得到了空前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