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
申時剛過,歸羽國國都豫京上方,原本通徹的天空,不知從哪裏飄來一團灰雲。盤踞的灰雲,不斷的翻騰,不斷的擴散,越積越多越積越厚,直至如墨一樣的黑,血一樣的濃稠,遮天蔽日。
從下往上看,逼近的滾滾濃雲,好像一隻巨大的手掌緩緩壓下,欲要摧毀地麵上的一切。
城門封鎖著,但城裏,城外,同在激戰著,利器撞擊和喊殺聲四處可聞。
“小姐。”城內,遠遠的看到一人一騎朝著城門的方向駛來,那一襲淺色的衣裙,和混亂的戰場格格不入。對敵中的方士均,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他奮力斬殺掉近旁的幾個敵人,率先衝到了郝京妍的馬邊。
“籲。”同樣看到方士均的郝京妍,還沒奔到城牆底下,她勒緊手中攥著的韁繩,從馬背上翻躍下地。
護在郝京妍身側的方士均,渾身上下濺滿了鮮血,灰色的衣裝更是被染成了烏黑色。他說話之際,又斬殺掉幾個襲過來的敵人。
已經不是第一次置身在戰場中,看著那止不住的殺戮,郝京妍心底深處,還是禁不住的戰粟了下。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現實中戰爭的殘酷。
它,不是教場上整齊的練兵,也不是凱旋歸來後的暢飲和壯誌豪言。尖利可聞的兵器刺破鎧甲洞穿身體的聲音,和慘烈的嘶叫聲混雜在一起,那曆曆之音,強烈撕扯著人的耳膜和心。鋒利的刀芒和殷紅的血跡,侵入眼簾,一股股粘稠濃鬱的血腥味,衝擊鼻腔。處處彌漫的是同樣的味道,直逼得人無法喘息。
廝殺越演越烈,戰場中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有過那麼一刹那的時間,郝京妍想從戰場邊緣逃離。
她不喜歡戰爭,不止是因為那血腥的場麵令人驚恐,更因為,戰爭能輕易奪去人們最重要的東西,生命、家、親人。那些一旦失去,將會是永遠的錯過,即使之後傾盡一生,也絕不可能再重拾。就如現在一般,倒下的人終將化作幾捧黃土隨風逝去,連帶著最後的一絲氣息一同消散。卻是,給活著的人,留下了無限的傷痛和寂寞。
但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欲望和私心的存在,也就免不了紛爭,那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約在一刻鍾前,三枚響炮齊衝上雲端,開始了伏晟國對豫京的突襲。敵人一分為二,裏應外合,在城門兩側同時發起攻擊。城外暗中集結的數萬兵馬大舉攻城,城內混入的少數人,則是奮勇的向著城門衝殺。
一方是蓄謀已久,一方是猝不及防,伏晟國在先機上占據了優勢。而發起攻擊的地點在歸羽國的國都,伏晟國在心理上也占了優勢。若是在邊境開戰,失了一座城池,還有幾十座抵擋著,現今一旦戰敗,直接麵臨的將會是國破家亡,不會再有任何其他的機會。
存有負擔,放不開架勢的歸羽國士兵,在遭遇敵人突來的強勢猛攻後,因為諸多方麵的因素牽絆。大戰伊始時,氣勢比敵兵弱上一截,陣不成形,隻是被動的在抵禦。
伏晟國的大軍不是在槁城與父親對抗著嗎?
幾天前,還從前線傳來八百裏捷報,說是打得伏晟國敗退二十裏。那為什麼,理應在千裏之外的兵馬會在這裏出現?戰爭近在眼前,真真實實的擺著,可郝京妍的心裏,卻有著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馬將軍在何處?”身側的嘶叫聲一波接一波響起,雖短,卻一聲比一聲更淒厲。眨眼間,又有幾條鮮活的生命死去。郝京妍在城牆下來回尋望了兩遍,沒看到要找的人,開口朝護住她的方士均問道。
“馬將軍在城牆上指揮。小姐,刀劍無眼,這裏危險,你快回府去。有馬將軍和我在,一定不會。。。”方士均一邊殺敵,一邊勸說郝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