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哦。
其實葉季安有點感覺。梁逍在女同事裏尤其受歡迎,明顯對他示好的女孩也不是沒有,各方麵看起來都挺合適,但就是激不起任何水花,明顯人家不是他的菜。
那是我嗎?
葉季安差點就這麼問了。
不對,應該說是差很多,他知道自己終究是沒法問出這種話,就算到那懸崖邊了,也缺人踢他屁股一腳。葉季安頭腦熱得發脹,卻毫不露餡地啞著口,在避免自己不合時宜方麵,他可是老手。
隻聽梁逍又道:“但我不準備現在就告白,因為我知道一定會失敗。”
這話說得篤定又客觀,就好比以往,大概是每一天,他在會議桌前,如此突出地站在一群還在惺忪的同事之間,有條不紊地分析清早開盤的情況。現在,他的態度仍舊讓葉季安感到放鬆,卻又莫名地,有那麼一點失落。
所以這是在期待什麼呢?
之前往這方麵想過嗎?
又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係呢?
葉季安一個也答不出來。
那張盯鞋CD已經放到了後半段,沒記錯的話是專輯的第八首,“To begi closer,”主唱偏偏還在這樣哼唱著。
“前輩怎麼不說話了?”梁逍撩起眼皮,問道:“果然,我的性取向還是會對我們的關係產生影響?”
“怎麼會,”葉季安立刻笑了,好比一種應激反應,“我在想該怎麼鼓勵你。”
“前輩真是像我的大哥一樣。”梁逍也笑,他總是擅長把氣氛引向舒適,“不過他才沒有這麼溫柔,經常凶我。”
“你家裏也有兄弟啊。”葉季安有些驚訝。
“嗯,一個哥哥,比我大九歲,”梁逍輕輕垂下眼,又驀地注視過來,“已經不在了。十二年前跳樓自殺,在紐約,平時不多見麵,我在新聞報紙上看到他。”
他顯得很平靜,葉季安也沒有說話,隻是又開了罐啤酒,把兩人的杯子滿上。雖然他也是個天天琢磨痛快死法的人,對於別人的家事他當然也會唏噓,但這一秒這一刻,仿佛是這樣美,他不願某種沉甸甸的失去感就這麼壓上來,壓在一朵雲上,把雲壓進淵藪。
於是他默默舉杯,隻見梁逍也托起手裏的酒,又是那種看不出任何差錯的溫和神情,“那是家裏最艱難的時候,他卻選擇逃避。我看不起自殺的人,很少有死狀不難看,也都是他們自找的,”兩隻杯沿相撞,清脆的一聲響,“前輩,我們都要珍惜生命。”
葉季安瞬間有種被看了個透的感覺,當他黑著眼圈喝著紅牛加班到神誌不清的時候,他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跟這小老弟胡說八道過什麼,比如保險公司給他簽的墓地的風水,又比如成天吊著自己笑對人生的房貸,但他現在更擔心另一件事,“梁逍,”他記起這人不願意自己叫“小梁”了,“你難受嗎?”
“什麼?”
“說起這些事。”
“有一點吧。”梁逍捏了捏鼻樑。
“那你怎麼還笑呢?”
“抱歉,”梁逍夾了一筷子攤雞蛋,“好不容易和前輩吃飯,我說這些事情。”
“別笑了。你又不是咱們前臺。”
梁逍愣了愣,笑容確實僵在臉上,好像他除了這樣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似的。
“想哭就哭吧,麵無表情也好啊。”葉季安竟抬手,撐起身子越過矮茶幾,去摸了摸他的臉頰。皮膚光滑柔軟的觸感出現在指尖,那種摩挲,甚至產生了熱,葉季安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梁逍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比如,連脖子根都泛了紅,“前輩喝醉了嗎?”
葉季安也恍然回過點神,縮回手去,這問題他沒法回答,想必是真的喝醉了。喝醉了就鹹豬手,還是個在自己手下勤懇工作的、心有所屬的小新人……葉季安心中暗罵,自己是變態上司嗎?這是什麼毛病。
梁逍卻又笑了:“我真的沒有想哭啊,前輩想看的話,我隻能扮演一下了。”
用眼藥水扮演小兔子嗎?葉季安想,還是算了吧,“可能因為我這個人比較脆弱,我是會在家自己偷偷哭的……”吞了吞口水,葉季安告誡自己別再口嗨了,又解釋道,“其實我是想說,我們這麼熟了,你還比我小那麼多,完全不用在我麵前那麼端著,公司裏那些禮儀什麼的,你也就看著辦。”
“說起這件事,公司裏已經有人說我和前輩走得太近了。”
“是嗎?”
“說我經常和您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