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歎了口氣,輕輕摸了一把他的額頭,葉季安嗅到牙膏的薄荷味。接著梁逍又出去了,灌滿一保溫杯的溫水放在床頭櫃上,安靜地走到床的另一邊。葉季安本以為今晚他會抱起枕頭去次臥睡覺,畢竟冬天都沒有這種三重保暖,如今早春天氣,氣溫已經升到零上,誰都不會覺得被整屋的大烤爐烘上一夜是舒服的。
連常年佔據床頭櫃的馬克思都轉移陣地了。
然而梁逍卻如平常那般躺下,還鑽進被子,伸胳膊抱他。
上身沒穿衣服。
“我身上也很暖和,”他說,“靠我近一點,出出汗會好得快。”
“你這樣睡得著嗎。”葉季安抓著被沿,要是沒有這一層,兩人幾乎麵貼著麵,“我也怕傳染給你,去隔壁睡一晚上吧。”
梁逍卻笑了,“沒有前輩我才會睡不著,隻能喝藥了。”他竟扯開那塊被子要去親葉季安,像是要證明自己不怕傳染似的。但是葉季安怕,他慌慌張張地躲開,“別鬧!”嗓子啞得嚇人。
“那我不要親了,就抱抱,”梁逍輕輕地說,摟他摟得越發踏實,手臂的線條那麼有力,好像能嵌入毛衣,還用涼涼的眼皮磨蹭他的額頭,“前輩,聽話,好好睡吧。”
葉季安僵硬的筋骨在這懷抱中變得柔軟。
漸漸地,他的寒冷好像也被驅散了。
這一覺不知是從幾點開始的,但是相當安穩,一夜無夢。第二天朦朧之間,葉季安看不清什麼,聽到梁逍在扣皮帶搭扣,再閉一閉眼,仿佛就過去了很久,耳邊再一次聽到的,就是防盜門關閉的聲音了。
已經走了?他怎麼覺得天還沒亮呢。
葉季安花了十幾秒想明白自己的疑問。
又花了兩秒坐起來,轉臉往窗戶看。
為了避免賴床遲到,他們一向習慣隻拉紗簾,稍微有一點光線就能透進來,然而現在外麵黑洞洞的好大一片,就是看不見天光,再胡亂摸出手機一瞧,4:03,AM。
他給梁逍打電話,對方秒接,“怎麼醒了?”
“你是不是定錯鬧鍾了,”葉季安頓了頓,“你看看時間,地鐵站沒開門呢趕緊回家。”
“我在開車,”梁逍笑道,聽筒裏有雜音,大概是他扶了扶藍牙耳機,“大街上真的一個人也看不見!”
“……公司有急事?”
“沒有,我想早點把我的那部分做完,”梁逍大大方方,“然後回家給前輩做飯。”
葉季安愣了幾秒,才想通這些前因後果,眼睛忽地發了酸,連他自己都措手不及,“我又不是不能動了,”他最終說,“我給你做,早點回來。”
梁逍要求道:“那少做一個菜。”
葉季安按著鼻樑笑了,“行。”
“快點躺下睡覺。”梁逍又道。
“躺下了,”葉季安即時直播,“被子蓋到下巴了。”
但這一天他確實也沒一直躺著。放下手機之後,迷迷糊糊又睡著了,睡到將近十點,葉季安恍然驚醒,覺得不太對勁,自己不能把一天耗在被窩裏,那跟以前毫無追求隻想補覺的單身生活有什麼區別?況且,單獨賴床也沒意思。翻出醫保卡,裹上厚羽絨服厚圍巾,他跑到社區對麵的醫院打吊瓶去了,還順便拎上了筆記本電腦。
坐在輸液室的長椅上,葉季安完成了一部分能夠在公司外操作的工作,發到部門公共郵箱,也算給正在結賬的各位可憐人一點遠端支持。
當然,他主要是想支持自家那位半夜起床的熱心小夥。
工作群裏頓時形勢一片大好,原先還是死氣沉沉,此時個個都在嚎叫哭訴,說葉主管是活菩薩是先進病號代表,而葉季安並不想看這些,“都幹活去。”他回復。
群裏又沒人敢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