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 第1章

土地龜裂,草木枯黃,潺潺的小溪隻剩下幹涸的河床,道路上黃沙飛起,兩旁的田地裏禾苗稀疏,隻有寥寥幾根小芽,卻也低垂著頭,枯黃而不精神的樣子。

嘴唇幹裂的人們仰著頭望著天上湛藍的天空和明媚的太陽,明明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而他們眼中卻帶著深深的失望。

乃至絕望。

今天又沒有下雨。

時間已經到了四月,從景元一年年初以來,一直到如今,整個大晉別說一場雨,連一場雪都不曾下過。

土地已經幹裂的不成樣子,河床都幹了,井裏麵最初還打得出泥水,現在,連泥水都幹涸了,隻剩下土壤和沙。

他們已經三天沒有喝過東西了。

酷熱的天氣讓他們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有勇氣有門路的早就已經南下,雖說南邊也不下雨,但是好歹還有河,靠著河水總能活得下去,可是他們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的啊,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現在他們活不下去了。

背井離鄉的人們背著包袱,蜿蜒的沿著官道前行,熾熱的陽光炙烤在他們身上,卻連點滴汗水也無。

他們的汗水早就幹了。

而這,居然還是上京城。

大晉的國都,上京城。

連國都都尚且如此,便也不難想像其他地方會是怎樣的光景了。

這是整個大晉一統中原初立國號的第三年,戰亂初平,北夷蠻族剛剛被打跑,舉旗的各路諸侯紛紛臣服,本該是重拾土地休養生息的時候,卻是天不遂人願,從景元一年年初至此,整個大晉居然一滴雨都未曾下過,就連北荒的草原上都下過幾場不大不小的雨,向來富饒的中原卻是滴雨未下,讓所有人內心都是焦灼不已。

而這其中,最焦灼的,卻怕是皇宮中的那位了。

李梧看著大殿下站的烏壓壓一片的文臣武將,心中一股火直直的向上沖,直將他的理智燒的點滴不剩,但是偏偏此時卻又不是發火的時候,他也隻能緊緊的攥緊拳頭,咬著牙看著下麵那一溜的文臣武將。

「林相,可有調水之策?」

被點名的白鬍子老頭苦著臉走出列隊,要是有調水之策,他早就獻上了,怎能等到今日讓黎民百姓受無水之苦?水乃無根之物,雖可盛放,運存卻是難事,否則哪怕派遣士兵,這水也從南部運過來了。

所以他此時此刻也隻能苦著臉搖頭,「臣無能,未有調水之策。」

李梧深吸一口氣,隨即將目光轉向他人,「不知眾卿可有調水之策?」

殿下的文臣武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低下頭,不發一言。

大晉三年無雨,這降雨調水之策早就不知殿議了多少次,可是調水的方法有是有,用也用過,但是無一不是成本過高,且調水量小,要撐住十戶百戶千戶沒問題,但是這光京都一處就何止萬戶?那點水運過來,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殿下一陣沉默,李梧心裏的火氣也在沉默中一點點熄滅。

罷了,李梧心裏歎氣搖頭,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此時縱使失望也承受得住。

「朕明日下罪己詔。」李梧呼出一口氣,卻還是說出這個早已想好的想法。

民間早就有流言,稱大晉得位不正,倒行逆施,所以上天才降下神罰,三年不雨,這些流言他在皇宮都聽到過,相信民間流傳的肯定更廣。

最開始他也是不信的,大晉的天下是他拚了命打下來的,不然依靠魏朝的那些酒囊飯袋還有那幾個滿肚子虛偽陰險連異族都敢與之謀皮的傢夥,這百姓還有什麼好?

可是再不信,隨著一天一天的不下雨,直到三年之後的今天……李梧也不得不信了。

也許,真的是他篡了大魏的朝,才讓上天下此懲罰?

李梧內心苦笑,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下個罪己詔又如何?總歸……這天下還是他李晉的天下,這百姓也是他李晉的百姓,如果天下能降罪於他,放了這百姓,他……也甘願。

而就在李梧陷入低潮的時候,底下的大臣們卻不幹了。

林相是第一個站出來的,「皇上萬萬不可!」

隨後幾個將軍也紛紛出列,「皇上怎可如此?」「如果要下罪己詔,也是微臣來下!」「皇上萬金之軀,不可輕侮!」

李梧看著底下群情激奮的大臣,內心歎息,他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

這天下雖然是他李家的天下,但是卻也是大家一起並肩子上打下來的,如果他下了罪己詔,豈不是說明這大晉立身不正?

大晉立身不正,那麼別說李家,又讓底下這群賢臣良將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