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司現在渾身難受,單手支著桌麵坐到椅子上,他看著炸毛的耿蒙,輕笑:“好,你是正常反應。”
隨即,他望向耿蒙,語氣比奶油還要溫柔:“那我追你好不好?”
“不好!”耿蒙脫口而出,說得太急,甚至有些破音。
“為什麽?”
他目光灼灼,耿蒙不敢看,視線在屋頂漂移:“這不對。”
“哪裏不對。”
“你是alpha,我也是alpha。這就不對。”
傅景司很會抓重點:“你是因為第二性別拒絕,不是因為不喜歡我?”
砰!
耿蒙後腦杓磕到門上,發出沉悶一聲,他下意識反駁:“我也不喜歡你。”
傅景司笑:“我不信,你前幾天才說喜歡我。”
“我那時不知道是你。”
“現在知道也不晚。”傅景司說完起身,幾步走到門邊,雙手撐在門上,將耿蒙圈在裏麵。他微微低頭,認真看著他,“你當時說我如果追你,你原地答應。”
耿蒙算是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喉結急速滑動著:“說了,那時候以為你是女生。”
傅景司眼眸微沉:“是男是女,是a是o對你很重要嗎?隻看我這個人,不願意嗎?”
這一問,耿蒙沉默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男是女。
是a是o。
重要嗎?
好像很重要,但如果是傅景司,又好像不重要。
他腦袋亂哄哄的:“我……”
下一秒,歡快的泉水叮咚聲響起,打上課鈴了。
傅景司鬆手,往後退了幾步:“先考試,等考完,你再回復我。”
耿蒙沒說話,拉開門跑出廣播室,第一次倉皇而逃。
考英語的時候,耿蒙幾分鍾瞎選完選擇題,作文題不做,盯著卷子發呆,滿腦子全是剛剛傅景司問的,“隻看我這個人,不願意嗎”。
明明應該說不願意。
可他,說不出口。
那瞬間的猶豫,他不知道代表什麽,但他猶豫了,說明他不想拒絕。
那……是願意嗎?
耿蒙眼裏閃過疑惑。
如果傅景司是女生,是omega,他毫無疑問會同意。然而傅景司是男生,還是頂尖的alpha。
他和他,本該是天敵。
耿蒙想得頭大,索性“咚”一聲磕到桌麵,閉眼睡覺。監考老師看見,也沒多說什麽。監考英語,這是常見場景。
陷入黑暗裏,耿蒙聽覺更敏感了。
教室裏是此起彼伏的,筆尖在紙張上書寫的聲音,沙,沙,沙。可他分辨出了,隔著兩組的,傅景司的筆聲。
傅景司的手修長漂亮,看起來很瘦,落筆卻極其有力量,而且任何題都難不倒他,他答題永遠是行雲流水。
所以最流暢,最有力的筆聲,就是他。
還有傅景司隻用寫樂的墨水,和其他墨水的氣味有微妙的不同。
耿蒙亂七八糟想著,等到半小時交卷出去,他倏然停住,瞳孔漸漸睜大。靠!不知不覺的,他連傅景司的寫字習慣都記住了?!
他回頭。
層層疊疊的人影裏,他一眼看到傅景司,他還在做題,下頜線完美得像是用尺子比著,一毫米一毫米畫出一樣。
而這樣完美得不真實的傅景司。
為他□□。
為他踢球。
為他逃課。
每次在他最難過的時候,他也總是陪伴在他身邊。
傅景司。
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砰。
耿蒙的心怦然跳了下。
此時傅景司動了動,似乎要看過來,耿蒙臉一熱,趕緊移開目光,握著筆快步往宿舍走。
他有了答案。
他會在宿舍等傅景司,親口告訴他,他的答案。
隻是剛到宿舍樓下,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耿蒙加快腳步過去:“媽?”
沈揚琴回頭,看到耿蒙,她笑笑:“考完了?”
耿蒙暗道一聲不好,現在距離考試時間才過半小時,他現在是學霸沈蒙,應該坐在教室裏考試,而不是出現在宿舍樓下。
他低頭尷尬摸著後腦杓,磕巴著:“我……卷子特別簡單,所以我……”
“你不會作吧。”沈揚琴用的肯定句。
耿蒙嚇了一跳,抬頭:“啊?”
“你之前英語都是十開頭的分數。”沈揚琴笑意更甚,捏了捏耿蒙的臉頰,“沒關係,高二完全來得及,我的兒子那麽聰明,隻要好好學,絕對能後來居上。”
不對吧。
沈蒙的英語,沒下過130吧?
耿蒙聽得奇怪:“媽,你到底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媽都知道了。”沈揚琴眉眼都溫柔起來,“你叫耿蒙,我的,大兒子。”
也許是經歷了之前傅景司的暴擊,現在聽到沈揚琴知道他的身份,耿蒙愣住幾秒,竟然不覺得驚訝了。
他問:“您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揚琴沒注意到又字,她回:“你從桂城回來那天,你的頭頂,沒有痣。”
聽到答案,耿蒙沒那麽挫敗了,至少他媽,是前幾天才知道的,說明他之前演得還是相當成功,排除傅景司,他那樣可怕的智商,全宇宙僅此一個!
用耿蒙的身份和沈揚琴說話是第一次,耿蒙有些不好意思:“我成績差,您都知道了?”
“別您啊您的,我是你媽,自在點。”沈揚琴拉著耿蒙往左邊走,“發現你不是沈蒙,你的檔案我當天就查出來了。”
“那您、你不戳穿我?”
“你不坦白,說明暫時不想讓我知道,我尊重你的意見。”
耿蒙疑惑:“那現在為什麽又挑明了?”
“分公司的選址昨天終於簽了合同,塵埃落地,媽覺得是時候捅破這件事了。”沈揚琴說著眼神閃爍了一下,臉微微發熱,“以及明天是我和你爸相識的紀念日,錯過17年,這次我不想再錯過。”
信息量過大,耿蒙反應了足足十秒:“媽,你要回桂城?你不怪我爸?”
“我不怪他。”沈揚琴搖頭,“你爺爺處心積慮要分開我和你爸,你爸肯定被騙得團團轉。我隻後悔我遇事不夠冷靜,也不夠相信你爸。我們一家人才會錯失17年。”她苦澀扯著嘴角,“其實仔細想想,我以前從未完全相信你爸,我不信身份天差地別的他,會真的永遠待我如初,所以才會輕易中你爺爺的圈套。”
耿蒙沒想到沈揚琴把錯都歸咎於她自己身上,他心疼抱住沈揚琴:“都過去了,以後我們一家人不會再分開。”
“沒錯,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沈揚琴眼底淚光閃爍,她拍拍耿蒙的背,“走吧,車在外麵等著,八點的飛機,淩晨能到桂城。”
耿蒙這才注意到他們現在是往校門口走。
他現在離開,傅景司怎麽辦?
他猛地停住:“我東西還沒收拾。”
“我幫你收拾好了,都在車上,轉學手續也全辦好了。”
“轉學手續都辦好了?!”耿蒙傻眼。
他媽辦事簡直是飛速!
他馬上掏出手機給傅景司打電話,不過傅景司還在考試,手機關機,他隻好把手機塞回口袋。
“是啊。”沈揚琴沒注意到耿蒙的異常,“其實南方飽和,媽早想往北方拓展業務,要不是怕耿家搶走你弟……”她擺手,不再提那些糟心事,“現在真相大白,正好去桂城開分公司,等時機成熟,總部也挪過去。還有……”
她早不是當初無依無靠的女孩,現在她是沈氏的總裁,除去一家團圓和業務的原因,還有就是她不會原諒耿建忠。
讓他們骨肉分離17年,全是耿建忠的錯。
現在她就要風風光光回桂城,從耿建忠手裏搶回她的老公,她的兒子。以及她的尊嚴。
並且這一次。
她絕不會輸。
但耿蒙無論如何是耿建忠養大的,她不想讓耿蒙為難,她笑:“沒什麽,你想吃什麽?媽讓人去買,咱們在車上吃,飛機餐都是快餐,沒有營養。”
沈揚琴不說,耿蒙也能猜到。
他媽不怪他爸,卻會怪他爺爺。其實不隻沈揚琴,他對耿建忠其實也有想法,就為了門第,拆散他爸和他媽。
隻是總歸是他爺爺,他還是不希望事情繼續鬧更僵。
這一想,他暫時忘記了和傅景司的事,一路和沈揚琴說著話,直到飛機起飛,才想起還沒打電話告訴傅景司他回桂城的事。
他看著窗外漸漸下沉的錦城。
頭疼地想。
隻能等落地再聯係他了。
飛到半途,忽然下起雨,耿蒙聽著雨聲,有些困,沈揚琴要來條毯子給他蓋好,拉過他頭靠在肩膀:“睡吧,等到錦城媽再叫你。”
沈揚琴身上有股好聞的香皂味,聞著特別有家的感覺,耿蒙抱住她胳膊,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過去多久,耿蒙被沈揚琴叫起來,他眼睛都沒睜開,迷迷糊糊跟著她下飛機。
接機是耿文曲和沈蒙。
耿文曲的手機號一直沒換,沈揚琴早上給他來的電話,他激動得撂下手機就帶著沈蒙趕到機場,守著出口一整天,滴水未進,也不敢離開片刻,唯恐錯過沈揚琴他們的班機,盡管沈揚琴告訴他班次是半夜到。
母子倆剛到出口,還沒出來,玻璃上能看到模糊的側影,耿文曲還是一眼認出來沈揚琴。胖了些,頭髮也長了點。
但確確實實是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淩晨的接機口隻有兩父子,耿文曲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紅著雙眼快步往裏跑,沈揚琴剛和耿蒙說完話回頭,視線一晃,就被擁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包圍著她。
她一怔。
眼淚隨即順著眼角落下來。
她鬆開行李箱,反手也抱住耿文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