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見生命結束前的跑馬燈那般,亞夜的意識底部,開始一張接一張地浮現她所重視的人們瞼孔,然後消失。
父親、母親、祖父、弟弟生前的模樣、朋友。
在這些臉孔之中,也出現了明彥的臉。
這些人也全都會消失
完結是沒辦法迴避的
不明底細的某人唐突地這麼宣告,終焉。
會有誰,能夠接受得了這樣的東西呢——至少亞夜是沒辦法的。
這是決定好的事情
就是這樣的命運哪
命運。
用這麼簡單的詞來了結一切,沒有人會接受的。
——竟然連自己重視的人們也會消失。
——這種事情。
************
地點是岩戶台分舍的大廳。亞夜讓人安置在一張沙發上。
影時間還沒結束。而且,亞夜仍然和明彥發現她的時候一樣,還處在喪失自我的狀態。
她半閉著的目光恍惚,整個人像是睡著了一樣,隻維持著規律的呼吸而已。一句話也說不出。
像是把這樣的亞夜團團圍住,明彥、美鶴以及由香裏、幾月站在她的身邊。
他們保護了受到暗影襲擊的亞夜。
說明過亞夜的事情之後,由香裏一直是麵無血色。
對於尚未習慣影時間以及暗影存在的由香裏來說,看到亞夜無法言語的模樣,所造成的刺激似乎是太強了。
「對,對不起。我可以先回房間嗎?」
在場沒有人硬要聲音顫抖的由香裏留下。
用著貧血般搖搖晃晃的腳步,由香裏離開大廳。
目送了她的背影之後,美鶴對明彥寄以視線。
「你在塔爾塔羅斯看到的人影,該不會就是她吧?」
明彥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美鶴臉上顯露出的是貨真價實的真摯表情。
「別說蠢話。學姐是普通人,不可能在進了塔爾塔羅斯之後還能平安無事。」
「至少,不會是普通人。因為她可以像這樣免於象徵化,並且體驗著影時間裏頭的大小事情。」
「你說的,倒也沒錯。」
「既然已經獲得了對影時間的適應性,她和我們就是同一陣線的人。可以的話,真希望能早一點保護到她……」
美鶴的語尾含糊起來。語意中可以得知,美鶴似乎認為亞夜已經被暗影啃食掉精神,而變成稱為影人類的廢人了。
「別亂講,美鶴。學姐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
「可是。從這副模樣來看。」
「你不要開玩笑!」
明彥放聲叫出。這種事他沒辦法接受。
極為接近自己的人,展露出了對於影時間的適應性,還遭受到暗影襲擊。
自己沒能守護住身邊的人。對明彥而言這是最難忍受的事情。
十年前。明彥因為某樁事件而失去了妹妹。
那時還隻是個脆弱孩子的明彥,什麼也沒能做到——
即使想救,也救不了。
這樣的回憶,隻要一次就夠了。
明彥不想後悔第二次。所以他鍛鍊自己。要讓自己救得了想救的人,明彥以此做為目標
而努力著。真田明彥就是這樣的人。
「我,還有我們,已經把暗影打倒了!這樣應該有趕上才對!!」
美鶴保持沉默。側眼看著明彥的幾月也露出複雜的表情。
兩人似乎都已將事態認定為最壞的結果了。
「我不會接受的。」
「明彥。」
美鶴隻叫了他的名字,如此而已。因為這句話,明彥不得不去體會美鶴的想法,她是要
自己將事實認同為事實。
滿盈於他體內的隻剩無力感而已。
「……這樣子還沒辦法救到人的話,美鶴,我還要打倒多少暗影才行?還要打倒多少暗影,才能讓這種事不再發生?你告訴我,美鶴。」
「這——」
當美鶴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在此為各位觀眾播報這個小時的電視新聞。明年即將舉辦的世界杯足球賽,在南美洲的大會——」
大廳裏原本沉默的電視在這時唐突地播映起節目,是上午零時的新聞節目開始了。追在明彥後頭離開宿舍時,美鶴似乎是忘記要關掉電視的樣子。
像這個樣子,原本停止的機械再度動作了起來。
這便是影時間結束,而時光也理所當然地重拾流動的證據。
「已經結束了呢,影時間。總而言之,這個女孩子是應該好好接受檢查才對。等一下我會吩咐人,將她送去桐條財團的醫院。同時也會連絡她應該還在擔心著的雙親,所以你們就先休息吧。」
「讓您操煩了,理事長。」
美鶴輕輕行了禮。明彥仍無法認同地望著亞夜。
「不——」
亞夜的嘴唇微微動起。緩緩張開眼皮,她就那樣睜大了眼睛。
「——學姐?你醒——」
就在明彥叫她的那一刹那。
「不要————」
亞夜突然驚叫出聲。兩手抱著頭,她來回轉起上半身。
「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不要讓他們消失————!」
不要讓他們消失。連連這麼叫著的亞夜放聲痛哭。
「學,學姐你冷靜一點。」
明彥張開雙手接近,卻立刻被站起身的亞夜粗魯地推開。被那股不像是少女的力氣一把推倒,明彥一屁股跌到了地板上。
麵對纖弱的亞夜,練過身體的自己比輸了力氣。驚愕於這項事實,明彥連聲音都沒了。
「時任學姐!」
美鶴的動作極為迅速。她瞬間便以左手揪住亞夜的肩膀,幾乎在同一時間,又以右手朝亞夜的臉甩了巴掌。
隨著清脆的聲音,亞夜的臉擺向旁邊。之前的狼狽德行則像假的一樣地停了下來。
緩緩地,亞夜將臉轉回正麵。因為眼淚而顯得濕黏的臉頰上,紅通通地留下了清楚的巴掌印子。
「桐,條,學妹?」
亞夜斷斷續續地說出口。美鶴抓著亞夜肩膀輕輕往下壓,要她重新坐回沙發上。就在不做抵抗地坐回沙發上的亞夜麵前,美鶴屈膝。
「沒錯,我是桐條美鶴。你認得出我是誰嗎?」
「嗯。」
亞夜像小孩一樣地點頭。她的精神狀況似乎是還沒恢複的樣子。
「首先,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美鶴道。亞夜露出思考了一下下的舉動。
「時任,亞夜——十八歲。」
「你念的是哪裏的學校?在哪一班?」
「月光館學園,三年E班。對了,因為我之前才畢業的,問我是念哪間學校時,還可以回答是月高嗎?」
對於自己的回答感覺到疑問,亞夜似乎是完全醒覺過來了。
呼,美鶴放心地露出小小的歎息。
「那個。請問,這裏是哪裏?」
亞夜問。仍留有淚痕的眼睛則窺伺起周圍。
「這裏是月光館學園的岩戶台分舍。名字你至少是知道的吧?」
「——宿舍……是真田學弟住的,那間宿舍嗎?」
「是的。找明彥的話,他在那裏。」
朝美鶴視線的方向看去,在那裏,明彥仍然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最初是為亞夜的性情
大變而感到驚訝,跟著則是感歎於美鶴的手腳俐落,使得他忘記要站起身。
「真田學弟。為什麼,你會坐在哪種地方呢?」
「啊,沒事。」
像是被人一屁股踹起來地,明彥起身。
「我不要緊!」
「是嗎。不要緊就好——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一瞼不可思議地,亞夜再度張望四周。她與幾月對上了目光。
「——您是理事長吧?為什麼這種時候,您還待在宿舍裏呢?」
哈哈哈,幾月像是傷腦筋地笑了起來。
「怎麼辦呢?我想這裏就交給桐條同學來判斷吧。」
幾月詢問起美鶴的意見。美鶴則是想了一會。
「她已經是我們這邊的人了。應該和她說明所有事吧。」
這麼回答後,她看向明彥。
「你的意見是?」
「要讓學姐捲進戰鬥的話,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不過,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的確是比較危險。」
「那就這麼決定了。」
一邊站起,美鶴將手伸向亞夜。
「來說明所有的事情吧。你恐怕很難相信就是了。」
亞夜茫然地看了明彥。
明彥不作聲地對她點了頭。隻是這樣,亞夜的表情便收斂了起來。
「我了解了。請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
「——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
美鶴如此為說明作結。
影時間、暗影、塔爾塔羅靳。然後是PERSONA和特別課外活動部。
關於影時間的細節目前所知的並不多,但美鶴就現階段可以說明的部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亞夜。
美鶴與亞夜、明彥與幾月四個人,就這麼圍著桌子坐在沙發之上。
集特別課外活動部三人視線於一身的亞夜,大概就和眾人所料想的一樣,一直是聽得滿瞼茫然。
「我知道這番話很難讓人相信。在這裏,我不會要你一口氣理解所有的事情。隻希望你能接受有這樣的現實存在而已。」
「暗影嗎。老實說,我沒辦法相信會有這樣的怪物在晚上出現,也不想相信有這樣的事情就是了。」
這麼對美鶴陳述過意見後,亞夜將視線轉向明彥。
「……是真的嗎?真田學弟。」
「美鶴所說的是事實。我們正在和暗影戰鬥。」
明彥將拳頭緊握給亞夜看。
「學姐會由我好好保護的,請安心吧。」
「是,是嗎?你真可靠呢。」
滿心歡喜地,亞夜在來到宿舍後第一次露出笑臉。
「謝謝你。我開始覺得事情沒什麼好擔心了。」
大廳的緊張感逐漸淡薄起來。美鶴小小歎了氣並換過腳。
「眼前,桐條財團會為你的人身安全做保證。這或許會讓你感覺在某些方麵不太自由就是了」
萬事拜托了,亞夜這麼低下了頭。等對方抬起頭之後,美鶴繼續說道。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時任學姐,不知道方不方便?」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被人問問題,亞夜眨起了眼。
「咦?啊,好的。請說。」
「首先,是關於你深夜徘徊在外的事。你絲毫沒有自覺嗎?」
「自覺……。」
露出像是在思考的舉動,亞夜閉上眼後重新開口。
「我不是很確定。隻不過,我有一種像是在作夢的印象。」
「是什麼樣的夢?當你醒來的時候曾經有過相當失控的舉止,要你回想或許會很難過,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想起來。」
被美鶴這麼拜托,亞夜再度陷入思考。
過了一會,像憂愁、又像難過、然後也像是十分悲傷地,亞夜的表情暗淡下來。
「……對不起。我想不起來。隻是,好像有某種很可怕的東西,然後還發生了某種讓人難過的事情——我隻記得有這樣的戚覺。」
「——真是抱歉。看來那果然是一場惡夢。」
美鶴低下頭。亞夜則慌張地揮起手說這沒關係。
「那我換個問題。雖然我想你恐怕會回答不記得就是了。像今天這樣徘徊在外的狀況,以前也曾有過嗎?」
「——我不記得。但是……」
「你有想到什麼嗎?」
「早上起來的時候,會發現腳底變得有點髒。這樣的狀況有發生過幾次。平常在家我都有穿拖鞋的習慣,所以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應該是睡迷糊了,才會光著腳在走廊上走,而腳就是這樣弄髒的吧。那時候我是這麼想的。」
原來如此,美鶴點頭。
「請你再告訴我一件事。不好意思,這似乎會和之前的惡夢有所牽連——你有沒有看過某種景象,會讓你聯想到〈詭異至極的學校走廊〉?」
明彥聽得懂美鶴問題裏的意思。
你記不記得自己進去過塔爾塔羅斯?
美鶴是這麼在詢問亞夜。之所以沒用上塔爾塔羅斯這個字眼,應該是她無意識裏也抱有否定的意思,認為亞夜沒道理會去那麼異常的地方吧。
「你說,奇妙的走廊嗎?」
約有三十秒,亞夜像是在記憶中尋找著那景象一樣地,讓視線朝向空中。然後她將視線轉回美鶴身上並搖頭。
「我沒看過。」
美鶴偷瞄了明彥一眼。
你看吧,學姐才不可能去過塔爾塔羅斯那種地方呢。明彥這麼在胸中低喃。
美鶴再把視線栘向幾月。
「理事長,因為今天已經很晚了,我是想讓她直接留在宿舍裏過夜。檢查則是打算明天以後再來打算,這樣可以嗎?」
「嗯,並沒什麼不妥。就算這樣,還是得先和她的雙親聯絡才行。」
幾月回答道。美鶴則說拜托您了,並輕輕回禮。
「請問,檢查是指?」
亞夜不安地問。
「這麼說來,還沒對你說明過這部份的事呢。」幾月道。他接著開口。
「雖然你獲得了對影時間的適應性,這種情況下,有時候會讓你的PERSONA能力顯現出
來。桐條的醫院可以對這方麵進行檢查。是會花上一點時間啦。」
亞夜睜圓了眼睛。
「意思是說,我或許也和真田學弟一樣,擁有那種——是叫作PERSONA吧?我也會有那樣的力量嗎?」
「僅止於可能,不過。」美鶴道。
「時任學姐或許也是PERSONA使者。」
「如果變成PERSONA使者,我會怎麼樣呢?」
用著能讓人感覺到某種期待的口吻,亞夜偷瞄了明彥。
「請和我們一起,與暗影戰鬥。」
會多一名同伴。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了,明彥如此握緊拳頭給亞夜看。
「……呃。」亞夜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我已經決定好要念的大學,還有住宿的地方就是了——請問,和暗影戰鬥,是在學校附近沒錯吧?」
「啊。」明彥的拳頭失去了力道。
「……是這樣沒錯。學姐已經畢業了。」
——自己竟然會忘記這麼單純的事情。
將自省起來的明彥擱在一邊,美鶴站了起來。
「就我而言,也希望時任學姐能成為PERSONA使者,並加入我們〈S.E.E.S〉的行
列——不過,目前還隻停在存有可能性的階段而已。要進一步詳加考慮的話,等檢查的結則出爐再來作決定吧。今天晚上已經很晚了。時任學姐,我來幫你介紹房間,可以跟我過來嗎?」
「這樣也好。」幾月也站起身。
「真田同學你也休息吧。」
「也對。睡前我也想再鍛鍊一下,我也回房間了。」
明彥從沙發上站起。晚了一會兒亞夜也站起身。
「那,學姐。晚安。」
告別過後,明彥快步離開大廳。而在他背後則有這樣的聲音。
「也不用挑今天晚上特地再做鍛鍊吧。」
「就是啊。」
雖然有聽到美鶴與亞夜的聲音,但明彥不回頭。他並沒有要她們理解的意思。
在睡前也要鍛鍊。為了變強就不能妥協,因為這是明彥的習慣。
伏地挺身與仰臥起坐,然後還有屈膝運動。做完自己所定下的運動量,想說在睡前流了
汗,明彥為了前往共用浴室而走出房間。
共同浴室是蓋在宿舍的外麵。就位於停有美鶴機車的停車場旁邊,宿舍後麵的小小別棟裏頭。
從宿舍後門出來的時候,明彥遇見了剛洗完澡的美鶴與亞夜。
後門陰暗的螢光燈光源,使得女孩子剛洗過熱水的身影看來特別晶瑩剔透。
特別是亞夜,這是明彥第一次看見她那樣的姿態。似乎是向美鶴借來了T恤以及短褲,
她那副毫無造作的模樣看起來反而更有魅力。
明彥不自覺地凝視起亞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臊,亞夜躲到了美鶴背後。
「等下要去洗澡嗎?」美鶴問。
「對啊。」明彥點頭。跟著又說。
「時任學姐,可以請你先回房間嗎?我有點話想跟美鶴講。」
「啊……嗯。我知道了。我先回房間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露出了曖昧不輕的態度,亞夜離去。途中她隻是回頭了一次。
亞夜的身影消失在後門那端。明彥重新開口。
「從明天起,我想在影時間的時候到街上巡邏一陣子。因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搞不好還會再發生哪。」
「巡邏嗎。」美鶴插起手略作思考。
「或許是有必要哪。一次確認到那麼大量的變異體,這樣的前例以前不太常見。或許有什麼事正在發生。」
原本,暗影並不會在塔爾塔羅斯之外出現。雖然說這次事件的現場,月光大橋,距離塔爾塔羅斯——月光館學園高中部並不算遠,會有複數的暗影出現在塔爾塔羅斯之外,這樣的事態仍然堪稱異常。
「我了解了。下次,採取行動前若是能找我商量過的話,我也比較輕鬆。」
美鶴有些壞心眼地微笑著.這陣微笑讓明彥的背脊冷了起來。
「好,好的。那我去洗澡了。學姐就麻煩你照顧了。」
明彥慌慌張張地走向了男生浴室。盡管他好像有聽到美鶴嘻笑出來的聲音,卻沒有勇氣
轉頭作確認。
「有幹勁是很可靠。明彥的問題就是做事稍微欠缺考慮哪。」
一邊自言自語著走回自己房間,美鶴在從樓梯走上走廊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自己房間的
斜對麵,亞夜正站在分配給她的房間前。
沒回到自己房間,美鶴走進亞夜身邊。
「怎麼了?房間裏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是沒有什麼特別不方便的地方啦。」
亞夜的視線不安定地遊栘著。有話想說,卻不知道該不該直接向對方坦承。這樣的氣氛顯而易見地傳達了過來。
「如果有話想說,我願意聽。怎麼樣,要來我的房間嗎?」
「到桐條學妹的房間,是嗎?」
亞夜垂下視線開始思考。約過了有十秒左右,亞夜像是在偷看看對方似的,將視線轉到了美鶴身上。
「……在我的房間也可以嗎?」
看來隻是一起洗過澡的程度,還不能打開亞夜的心防。
想到亞夜也擁有對於影時間的適應性,或許會成為好一陣子的來往對象,美鶴為了加深
彼此的認識才約了她一起去洗澡。但似乎是沒什麼作用的樣子。
——這麼說來,入浴時也幾乎沒說到話不是嗎?
——要拉攏人心真不容易呢。果然。
身為桐條家的女兒,美鶴不能連一名同學的信賴都博取不了。光是一個人的信賴都無法獲得的話,將來也不可能讓為數眾多的桐條職員信任自己。
——這也是種考驗。
「就聽你的吧。」
思,亞夜點頭打開門。美鶴則毫無顧忌地進了亞夜的房間。
房裏有崁入式的衣櫥、預備用的床鋪與書桌。這是一間長久以來沒人使用的房間。沒有
其他像家具的家具。
關了門的亞夜沒多搭理站著的美鶴,逕自走向床邊便坐了下來。
「那裏,可以坐嗎?」
美鶴問。受到一句請坐所促,她坐到亞夜旁邊。
尷尬的沉默降臨在房間。你想談的是?對於是否該直截了當地問對方,美鶴猶疑著。
可是,就算再沉默下去事態也不會改變。
下定決心後,美鶴開口問道
「你想談的是?」
「我想問——」
時機不偏不倚,亞夜與美鶴的話重疊在一起。
「對,對不起。請你先說吧。」
亞夜露骨地客氣。對於她的態度,美鶴不得不苦笑。
實際上,美鶴對這樣的態度已經習慣了。
桐條。隻要有這個姓氏,人們無論如何都會用特殊的目光看待自己。
願意對等地正視〈十七歲的美鶴〉的人,並不多。這是美鶴不得不容忍的現實,但她仍感覺到一絲寂寞。
這份心情,似乎是顯露在表情上了。
「——那個,桐條學妹。你怎麼了嗎?臉色看起來好像有點陰沉喔。」
「請不要在意。比起這個,先講時任學姐你想談的事吧。」
「我會在意的!」
亞夜突然站了起來。
「總而言之,我的事情並不要緊。如果這樣的我也能陪學妹商量些什麼事的話,請你說說看吧。」
「不,不用了。就別費心在我身上吧。」
美鶴愣住了。她甚至納悶起,先前為止亞夜表現出的微妙氣息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行,我會在意。桐條學妹你是上流人家的人,而桐條學妹你本身也是個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