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工作第二年,父母還是主動送她了一輛車,十萬出頭的代步車,車型也適合女孩子。今天為了帶林眉認路,劉涵就沒開自己的車,指揮著林眉一路開去了蘇修的住所。

路上林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劉涵:“聽說……蘇修老師脾氣有點不好?”

劉涵有點微胖,是編輯部著名的彌勒佛,沒事就笑嘻嘻的,現在也還是笑著說:“沒有啊,誰說的?”

林眉整理了下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先撿了個程度最輕的問:“聽說蘇修老師經常半夜十一二點給您打電話,如果您不接,他就立刻打給杜總編?”

劉涵還是樂嗬嗬的:“那是蘇修老師對工作負責啊,經常通宵趕稿,身為責編當然要隨時待命啦。”

這也說得過去……林眉想了下,又問:“聽說蘇修老師有一次在稿子臨下印廠的前一天又把稿子都扯回去,嚴令不準印刷,他還要再進行一次修改。結果耽誤了上市日期,連新書發布會也不得不改期,場地也隻能另租,通知的媒體什麼的,都是杜總編親自去通知道歉的?”

劉涵還是笑著:“這也沒什麼,蘇修老師突然發現了一個情節上的BUG,雖然出了好多人也看不出來,但蘇修老師認真嘛,要知道蘇修老師是世界級的作家,對自己要求就是高!”

這個說的倒也是,蘇修的書畢竟關注度太高,而且圖書一旦印刷上市又不好撤回,所以謹慎點也好。

林眉想了又想,終於還是問:“聽說有年夏天您穿著大白T恤和涼拖去找蘇修老師,結果讓他趕出來了,說是衣冠不整不準進門,您氣不過跑回編輯社找杜總編告狀?”

其實傳到她耳中蘇修當時罵劉涵的話還要更豐富文雅點:衣衫不整,滿身汗臭,品位低下,疑似流匪。

劉涵個好脾氣也被罵急了,回頭到杜宇文的辦公室裏原話喊了出來,被辦公室外麵的編輯們都聽到偷偷傳開了。

這回劉涵再也繃不住了,臉上的笑容多了點尷尬:“咱們編輯社真是什麼秘密都沒有啊……那次是我自己不注意辦公室禮儀,有了蘇修老師的監督改正,後來替蘇修老師去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也知道該怎麼穿著得體了,嗬嗬嗬。”

林眉也知道見好就收,抿嘴笑笑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說話間兩個人也快到了蘇修的住處了。

蘇修的住宅離市區並不近,在B市西郊的另一個區,但因為從編輯社出來後不久就可以上高速公路,所以開車也隻用半個小時不到。

這個地區有很多高檔的住宅區,劉涵指揮林眉將車開進一個略顯低調的小區,比起周邊各種主打奢華的大別墅,這家小區的風格明顯樸實多了,戶型也多是麵積不太大,實用性更強的聯排別墅。

在小區的林間小道裏轉了一陣,劉涵讓林眉直接把車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位,就帶她摁了蘇修家的門鈴。

這裏家家戶戶的門廳前有一個很小的入戶花園,隻有兩米多深,裏麵種著些花花草草,外麵還有個低矮的雕花鐵門。

蘇修在裏麵用遙控裝置打開了鐵門,自己則沒有出來,隻是把房門打開,也沒有走進小花園裏迎接他們,反而站在門裏,開口說了句:“請進。”

他的上半身還埋在室內的陰影裏,驟然間從陽光強烈的戶外看過去,林眉並不能看清他的臉,隻能看到他高挑挺拔的身形,還有些瘦削。

就算這麼模糊地一眼看過去,林眉也能初步確定外界流傳的“蘇修本人長得奇醜無比,所以才不敢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麵,甚至連獲獎時都不敢參加頒獎典禮”,是條無稽之談了。

別的不說,這樣的身形氣質,五官得長得錯位成什麼樣子才能叫“奇醜無比”啊?怪不得偶爾有編輯部同事忍不住了問劉涵“蘇修真的很醜?”的時候,這個樂嗬嗬的彌勒佛臉上的笑容就立刻更樂嗬嗬了一點……身為編輯部,甚至是全世界唯二知道真相的人,優越感上來了吧?

這也沒辦法,蘇修實在是太神秘了,從出版第一部作品開始到現在的六年間,他硬是沒有一張照片流傳出去過,也從未在任何公開場合出現過。

如果不是當年拿了頭一個國際文學獎的時候,他語音接受了采訪,並且用中英語言錄製了致辭拿到頒獎典禮上播放,很多人甚至懷疑他的性別,或者蘇修幹脆不是一個人,而是幾個人組成的創作團隊共用的筆名。

在真正看到蘇修本人的正臉之前,林眉不著痕跡地輕吸了口氣,跟在早就笑嘻嘻地用開心的語氣跟蘇修打招呼的劉涵後麵,走進了這棟房子。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雙深黑如夜,偏偏又如同籠罩在一層水汽下的雙眸,麵前穿了白襯衫和淺色羊絨衫的青年,眼瞼微垂,五官秀美到幾乎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