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前提是錯誤的?難道她一開始搜集細節的時候,就錯過了什麼?

林眉當然非常驚訝,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肅修然則輕聲提醒:“專心開車,回家再說。”

林眉沒意識到他們才認識不過兩周,肅修然就很自然將回他自己的住所稱為“回家”了——好像他們的關係已經緊密到不分彼此。

她帶著疑惑,還是盡職盡責地將車開回了肅修然的別墅。

他們下車的時候正好是午飯時間,肅修然胃不好,按時用餐是必要的習慣,於是他們隻能先吃飯再說。

午飯是肅修然下廚做的,菜色口味都是一流,他也並不以自己身為男人還能做的一手好菜為傲,隻是禮貌卻周到地請林眉品嚐自己的手藝。

直到一個多小時候,他們坐在沙發上喝茶,林眉終於忍不住發問:“我到底錯在哪裏了?您能告訴我嗎?”

肅修然還是微微笑了笑,林眉又看到了他上午在辦公室時的那種神情:雖然是在笑著,目光中卻帶著些不可言說的憂傷和悵然。

林眉直覺地感到些不好的東西:“你是說張黎黎有危險?”

肅修然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慢地開口:“你既然知道演繹法推理有那些方式,那你一定也知道在具體事件的推理裏,往往並不是僅使用某一種方式,而是數種方式並用。”

他說話的語速本來就偏慢,此刻放慢了速度,更是像大提琴的音色一樣,帶著些低沉又舒緩的韻味。

他就這樣慢慢地說下去:“那麼以某一件虛擬的凶殺案為例,一個女性受害人被殺害在自己家中,她身材瘦小又沒有受過特殊體能訓練的跡象,這類受害人一般都很柔弱,於是她在短時間內被成功殺害。”

他說到這裏,停下來看著林眉。

林眉反應過來,接話:“這是三段論。”

肅修然點頭表示嘉許,又說:“受害人是被鈍器,比如重量很大的鐵錘,擊打頭部而死,能夠使用這種鈍器的人應該非常高大,所以凶手是一個高大健壯的人。”

林眉想了下:“這是假言推理。”

肅修然點了下頭,接著說:“經過調查,發現最有動機的三個嫌疑犯,一個瘦弱多病,一個下肢癱瘓,一個高大健壯,那麼調查就重點圈定了第三個嫌疑犯。”

林眉已經反應很快了:“這是選言推理。”

肅修然笑了笑:“是啊,這隻是個很簡單的推理過程,最基本的證據指向了最有可能的嫌疑犯。但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第三個嫌疑犯就是凶手的時候,這僅僅隻是一個推斷。

“尤其是……瘦弱多病和下肢癱瘓的人,就絕對沒有辦法使用鐵錘殺人了嗎?不僅如此,這三個人僅僅隻是被發現的嫌疑犯,甚至還有第四個、第五個嫌疑犯的存在。

“在所有的推理中,其實隻有第一個推理是確定成立的,那就是這位女性受害人比較柔弱,容易被殘害。”

聽到這裏,林眉頓時有些恍然大悟:“所以你說我的推理是錯誤的,因為我預設了一個大的假言判斷——那就是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包含了你新書資料的筆記本所引起的。而這個判斷卻是錯誤的?”

肅修然點頭:“你是我的責編,對我的事情太過關心了,並且這整個事件中,最早被你發覺的異常就是筆記本電腦的丟失,所以你的目光過多地關注在這裏,也並沒有什麼不對。”

林眉被點透了這一層,大腦正高速地運轉著,也就忽略了他那句“對我的事情太過關心”,飛快地想著,等她想到什麼,就有些吃驚地看著肅修然:“你是說……張黎黎失蹤的事情可能跟筆記本電腦丟失完全沒關係,甚至筆記本電腦會丟失這件事,跟那裏麵有你的稿子也沒有關係?”

肅修然笑了笑:“你最關注的是丟失的大綱,所以忽略了最有可能的方向,如果是警方來調查,會從較為易發的切入點來考慮整件事情,所以我並不擔心警方不能查明真相……隻是有些細節,如果警方忽略了,希望你能夠找到渠道告知他們。”

林眉一時間還是沒有明白過來:“最有可能的方向?”

肅修然點頭:“張黎黎目前已經確定失蹤,這麼多天下來,她的人身安全是否得到保障,已經存疑。我雖然不妄自菲薄,但我覺得即使是我稿件大綱的分量,也並沒有足夠到令罪犯不惜傷害一個人也要鋌而走險……那樣的事件一般都涉及了更多更驚人的資本,或者足夠讓為數驚人的資本都黯然失色的重大機密。”

林眉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啊,從張黎黎失蹤開始我就覺得整個事情都不對了,就算真的是她偷了你的大綱,也犯不著啊,被抓到也隻是盜竊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