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裏比今早的案發地有過之而無不及,大片的城中村,鱗次櫛比的私搭違章建築,亂扯的電線將天空割裂成無數碎片。

如果不是知道這裏確實是經濟發達,市中心高樓大廈林立的B市,下車後看到這種場景,還會以為是到了某個小鄉鎮。

這樣的城區肯定不會六年如一日地保持著原貌了,事實上當肅修然將車在一塊勉強算是停車場的空地上停好,又帶她在狹窄,地麵又凹凸不平,時不時就會出現一點障礙物的窄巷裏穿行了好一陣。

好在林眉對此早有預料,穿了一雙便於活動的帆布鞋,走在燈光昏暗的道路上,肅修然很自然地就拉住了她的手,放慢了步伐,配合她的步速。

最後他們在這片城中村一條算是主幹道的路上停下來,這裏是個十字路口,寬度可能勉強夠兩輛五座的小車錯開。

因為算是這片城區裏較為重要的路,兩旁有高高的路燈,肅修然指引她去看十字路口旁的那盞路燈:“當時維修工人就是在這上麵作業,失手掉下來一個扳手。”

林眉抬頭看了看那盞和主幹道上的路燈相比,並不算高的路燈,她才覺得這個高度上掉下來的扳手,其下墜的力道,或許並不足以將一個成年男性砸傷致死。

看來許多細節,還是必須到現場來看一看才能夠有更客觀的判斷。

肅修然又指給她看路旁的一個角落:“第二天早上,受害人的屍體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

他說著,還踱步過去,用腳步給她丈量出大致的輪廓:“體重八十九公斤,身高177厘米,五十四歲,當時身穿黃色夾克,深藍色褲子,皮鞋,身上並沒有身份證件,卻帶著打火機和煙,身旁也有散落的煙蒂。

“警方到場後很快推論出是附近居民……經過挨戶排查,當日上午10點鍾左右,就查到是兩條街區之外的居民,受害者有在晚上出門散步抽煙的習慣,那天出去後,卻再也沒能回家。”

已經是六年前的案件,他還是隨口將細節道來,沒有絲毫誤差和猶豫。

林眉對他這樣的記憶力也並不吃驚,從第一次讓他幫忙破解張黎黎那個案件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到了他對細節的強大掌控力。

雖然現代人很多都依靠電腦來記錄工作和生活,但人類的大腦永遠是最精密的工具。

肅修然卻不僅僅是在向她複述細節,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四周,微蹙的眉尖表示他此刻正在思考著什麼。

這裏畢竟還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居住人口稠密,即使到了接近午夜,也還是有晚歸的行人,間或還有遛狗或者散步的附近居民,從他們身旁經過。

像所有在都市中生活久了的人一樣,他們都目不斜視、行色匆匆,對於陌生的麵孔既不警惕,也沒有過多的關注。

肅修然帶她逗留了大概有十幾分鍾,就重新拉住她的手,對她笑笑說:“我們走吧。”

他或許是得到了什麼啟示,又或者一無所獲,神色間並沒有絲毫的輕鬆,反而仍舊蒙著淡淡陰霾。

林眉點點頭,也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回到停車的位置。

看著他熟練地避開路上的垃圾和障礙物,踩著和周圍環境絲毫不符的優雅步伐穿行在小巷裏,她就開口問:“修然,你經常到這種地方來嗎?”

他並沒有回頭,隻是笑了笑:“是啊,犯罪和黑暗並不僅僅發生在繁華的鬧市區……還經常光顧這樣容易被人遺忘的角落……”

他笑著,還輕聲開了個玩笑:“罪惡無處不在,卻又無處遁形。”

林眉“哦”了聲:“這是你的第四本書《清道》的原句……第七章結尾。”

論到蘇修的腦殘粉,林眉敢稱第一,沒人敢認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