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算很狼狽,卻已經虛弱無比的肅修然,林眉猛抽了一口氣,然後走過去撐起他明顯已經是在強自支撐的肩膀。
肅修然也沒有拒絕,有些脫力地靠在她肩上,還是勉力對她微笑:“抱歉了。”
林眉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觸到她的肌膚,他就發現他應該已經有些發燒,即使沾染了水汽,體溫也還是比平時要高不少。
他現在的狀況,顯然不大可能獨自完成清洗身體的程序,但他身上滿身的汽油味卻還是不能不清理,更何況汽油在皮膚上留得久了並不好。
林眉隻能扶他先靠住牆壁,然後自己先脫了衣物,再把他的衣服脫掉,兩個人一起進了浴缸衝洗。
他還有些力氣配合她,這個過程並不特別費勁,隻是原本應該旖旎美妙的晨間沐浴,變得有些狼狽。
林眉在替他擦洗香皂的時候,抬頭在他下頜上輕吻了一下,指尖輕柔地滑過他的臉上紅腫的指痕,歎息了一聲說:“你果然還是不應該回來的。”
肅修然輕合了雙目,隔了一陣才開口說:“我知道的。”
這個家裏早就沒有了他的位置,他也並不是直到今日才明白,也許即使是在八年前,他也已經和這裏格格不入。
他還記得自己病發前倒下的最後時刻,就是在從公司趕回家的路上,支撐不住失去了知覺。
那一天他已經覺得很不對勁,比前些日子都還要疲憊無力,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經發了燒,或許還燒了很長時間,但他依然沒有在結束工作後去往醫院或者讓家庭醫生來照顧自己。
因為那天的第二天,就是肅修言的生日,他身旁還放著匆忙挑選的禮物,想要趕回家,在淩晨到來之前,為弟弟送上提前的生日祝福——即使那時肅修言和他的關係已經跌落到冰點,見麵時也總是看到他諷刺又痛恨的目光。
結果後來他還是沒能堅持到回家,就昏迷著被送入醫院,再然後就是長久沉悶的治療和住院時光,以及八年來必須隱姓埋名的生活。
直至離開S市避走外地,他再也沒有回到過自家的宅邸,那份心心念念要送出的生日禮物,也早就在混亂中不知被丟到了何方。
那趟沒有抵達終點的回程之路,仿佛已經昭示了他早就已經和這裏脫離了聯係。
林眉看到他的目光開始迷蒙,深怕他昏倒在浴室裏,連忙又吻了吻他的唇角讓他保持神智:“你再堅持一下,我跟張衍說好了,他說讓你暫時留在這裏,案情會通過電話和網絡溝通的。”
肅修然抿了抿唇點頭,還有餘力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謝謝。”
好不容易幫他洗好,又裹上睡袍,臨出浴室的時候,他又輕推開她,俯身在洗手池中幹嘔了幾下,吐了些胃液出來。
知道他可能已經犯了胃病,更不知道是哪裏的炎症導致了發燒,林眉看到他臉色蒼白,肩膀輕顫著俯身在水池上的時候,還是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眶。
之前因為張衍的話而對曲嫣生起的那點同情和憐憫,又都絲毫不剩了。
如果連這樣冷酷,隻顧著發泄自己情緒和委屈的母親都能被輕易原諒,那麼肅修然這些年來受的委屈和傷害,又算什麼呢?
她扶他躺到床上,又拉了被子替他蓋好,倒了溫水扶他喝了兩口,看他緊蹙的眉宇稍稍鬆開了一些,才走房間去。
肅修言一直留在客廳裏,林眉走過去簡短跟他說了下肅修然的情況。
他們兩個權衡了一下,肅修言還是很快打了電話,讓自家醫院裏的醫生盡快帶著藥品趕過來。
不管是叫救護車還是送肅修然去醫院,都免不了一番折騰,還不如將醫生叫到家裏來,如果肅修然情況好轉,還可以免去奔波之苦。
更何況現在門外就是記者,再加上上次肅修然在醫院裏被暗害過,他們都還心有餘悸,輕易不敢將他送入沒有確保安全的醫院。
肅修然犯了胃病,在醫生到來之前,早餐肯定是不能吃了,止疼藥之類的藥物,他又發著燒,他們也不敢隨便用,隻能采取些物理療法,給他取了些冰袋蓋在額頭上降溫。
弄了一早上,林眉也和肅修言一起,隨便吃了幾口廚房準備的粥,有些無奈地想:這還是真是個多災多難的清晨,不管肅修然願不願意,他們看起來都得在S市多逗留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