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三絕書局
左鈞直聞言,心中猛然一驚:你怎知我是左相之孫?還知道我是女孩兒?直覺以為當時暗中監視自己的,劉徽也有一份,怒氣攻心,伸手就向劉徽臉上撓去。
劉徽也未想到左鈞直方才那麼怯懦的小貓模樣,轉瞬就伸出了利爪,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她抓出了幾道血印子。眸光驟縮,翻腕便將左鈞直的雙手反剪背後,令她動彈不得。惡言惡語道:「還敢跟爺動手?信不信爺現在就結果了你?」
左鈞直隻覺得手腕劇疼,心中更是灰冷。
雖然左家不承認他們父女,但她畢竟姓了左。左家世代文儒清譽,若是因她聲名盡毀,她必然心中愧疚。
然而她又豈能墮入風塵……爹爹和媽媽會作何想……
她這般一想,隻覺得走投無路,無論自己如何做,都會牽累爹爹,眼淚頓時簌簌而落,把自己從頭到尾恨了千百遍。
劉徽目露凶光:「想好了沒有?爺的耐性,很差。」
左鈞直萎靡著咬咬牙:「我從!」
劉徽鬆手將她丟了下來,嗤笑道:「真沒骨氣。」
左鈞直擦擦淚,小聲道:「左相雖然不認我這個孫女,但肯定覺得丟不起這個人,肯定會把我從你手裏贖出來的。」
她尚無機心,心裏想什麼就直接說了出來。劉徽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這丫頭打的是這個算盤,不由得一樂,又多看了她一眼。
左鈞直警惕地向後縮了縮,「我還沒十四歲,你不可以動我。」
劉徽哈哈大笑,這丫頭可夠認真的。
「我有說要你去繁樓麼?」
左鈞直驚奇地看向他。
「你那寫了半截的文兒我喜歡,想讓你給我寫小說。」
左鈞直大大鬆了一口氣,又馬上警覺起來:「不行。」
劉徽頓時沉了臉:「不行?」
左鈞直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斟酌了一番,小意解釋道:「劉爺既知我是左鈞直,就當知道,我是剛犯過事兒的。若是寫了,豈不是會牽累劉爺?」
劉徽眯起桃花眼:「隻敘風月,不議朝政。」
左鈞直低頭不語,劉徽道:「一本書二十章,二兩銀子,賣得好有抽成,如何?」
「絕不洩露你的身份,立約為憑。」
……
左鈞直並非不動心。二兩銀子,足夠她和爹爹一月用度。隻要她努力寫,一個月寫個一兩本不成問題。此前看郎中、買藥,都是翛翛出的銀子。她不想欠翛翛的情。
劉徽看出她內心動搖,狡獪一笑繼續引誘道:「寫得好,讓三絕書局給你刻印,如何?」
左鈞直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雙目亮光閃閃:「你說的是真的?三絕書局可以印我寫的書?」
須知三絕書局主做儒生和官員的生意,所刻印的書籍大多經史,極少傳奇、小說這等市井通俗文字。對於經典之外的書籍,挑選極苛。除文壇泰鬥、世家大族大多有自己的私家刻書外,其他士人學者皆以能得三絕書局刻印自己詩文集為榮。
左鈞直過去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說的、寫的故事也能變成清晰飽滿的印刷體,為萬眾傳閱,千古流傳。
不料這個機會今日竟從天而降。
從天而降便罷了,還是三絕書局,她最最推崇的三絕書局!
劉徽道:「三絕書局是我開的,當然我說了算。」
左鈞直奇道:「你不是開青樓的麼?」
劉徽摸摸臉上的傷:「開青樓就不能開書局了?哪個王八蛋定的規矩?」
左鈞直被哽了一下,囁嚅道:「劉爺真是雅俗共賞……」
劉徽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素色芳風沉香三十二骨扇,展開來悠哉搖了兩搖,道:「我倒是想讓你進繁樓,可惜你這丫頭就算長開了也算不上個美人,我豈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麼?」
左鈞直慌忙擺手:「別……劉爺,我覺得就給您寫書,挺好!」
劉徽以扇掩麵,暗自大樂,明明是自己撿了她的本子訛她,倒像是她欠了自己一樣。
左載言原本是左相最心愛和看重的兒子,白度母亦是烏斯藏和西域身份不凡的人物,兩人人間龍鳳,沒想到生女竟癡憨似此。
簽完契約,左鈞直躊躇半晌,問劉徽道:「劉爺,我可以先預支十兩銀子麼?」見劉徽沉眉看她,忙解釋道:「我家中……米缸快空了,我想買些米糧,捉一隻雞,給爹爹補身子。我一定盡快寫完五本給劉爺。」
在泰豐源丟了那袋米,讓她連日都隻能煮粥吃。米粒舀給爹爹,她也就喝些清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