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戶部倉庫,可謂是一團亂麻。
程晉州不是第一個挪用戶部倉儲的人,勢必不會是最後一個。甚至於,人們會說挪用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情。
大夏算不得是個富庶的國家,其政府卻著實積攢了大量的資源。一方麵是繁重的稅收,另一方麵封建社會的政府,卻沒有什麼好的手段,將他們倉庫中的錢和物資用掉。故而在文景之治的時候,大臣們會得意洋洋的說:倉庫裏的錢多的,穿錢的串子都腐爛掉了。
那不是榮耀,是恥辱!
政府找不到有效的再生產途徑,卻如守財奴一般將錢收攏在自己手上,此等政府,隻是比連錢都守不住的政府好一些罷了。
如果全國人民每人給我一分錢,我就是千萬富翁——用這個故事做開頭的,副標題可以寫上“稅收”兩個字。
互聯網的盈利模式絕對不是美國人的首創。應該說,當世界其他國家,尚未意識到人民群眾聚沙成塔的威力之前,中國式的政府就已經在靠人頭稅過活了。
聚來的錢用不出去怎麼辦?積極的官員們便紛紛為國家排憂解難,打上白條,將之借出來花銷。、
在大夏潛規則中,官員在卸任之前,隻要將倉庫中的白條還掉,便不會被追究責任。
於是,有權勢的先生們,一年年的將國家倉庫搬到自家的倉庫中,從解放生產力的角度而言,他們的工作是有利於發展經濟的。
程晉州會引起重視的原因,主要是他的速度太快,太不善於遮掩。另一方麵,也是他不擅於此。文官們都是從小到大,從小偷小摸開始訓練,四五十歲的時候,方才有機會整倉庫的搬遷,其訓練方式和訓練程度,都是年輕人不能比的。
有借有還,留家過年;從借到還,二十年再說。
在中國曆史上,曾經有人為官員們的挪用行為,起了個專有名詞,謂之“虧空”。
死在雍正皇帝手下的官員,頭上頂著最多的,便是虧空的帽子。
而程父接到的聖旨,無論辭藻有多華麗,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去清理虧空。
程晉州看到這份聖旨的第一反應,竟是“送死的位置”。
想到雍正的殘酷,再想想理宗皇帝的年紀,程晉州不由搖頭道:“老爹,您怎麼就把聖旨給接了呢?”
“政事堂用印,門下省通過,皇帝禦批的聖旨,難道我可以封駁回去不成?”程允安氣的坐在椅子上,片刻問道:“你從倉庫中挪了多少東西出去?”
他是從來沒有認真問過。
“值好幾百萬兩。”程晉州咳了一聲,故意粗魯些道:“借錢的是大爺,他們要我還錢,不能靠個聖旨就把我打發了。”
“你不是本來就準備還嗎?”程允安問了一句,罷了也發現是自己太傻。
做官,實在不是酸文人擅長的事情。
程晉州哼哼了兩聲,也怪不得和意大公能輕易遊說吏部,弄到南陵知州的位置,連升兩級果然不易。
父子兩個人在房間裏商議著,程允祥也顛顛的跑了過來。
進門後,他也不說恭喜,拱拱手便道:“你們可有何章程?”
看來遇到的問題,他都能猜到一二。
程允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已接旨,自然是要盡力去做。”
幾百萬兩銀子,不食煙火的神仙也會考慮一二。更何況,程父要考慮到程晉州的償還能力,戶部的倉庫,若是原模原樣的歸還物資,那又哪裏是幾十天能完成的事情。
程允祥看他的樣子,微微一笑道:“為今之計,是要先去掉侯文吾,沒有了他,再怎麼做就容易多了。”
“暴力手段?”程晉州問了一句。
程父馬上瞪起眼睛道:“諸子所言……”
“那您說怎麼辦……”程晉州現在也明白了,不能讓老爹務虛,來實際的還行。
程父果然連廢話都不說了,哼了兩聲道:“至不濟倉庫審查後,被去了烏紗而已,算不得什麼事情。”
一旦到了麻煩的時候,程允安就會想到後退。也就是他這樣的貴族,其他文官想要後退,都沒有那麼容易。
程晉州問道:“或者我們想辦法掌握住查庫的主要人手,搞點事情也容易。”
程允祥慢慢點頭道:“事情總要下麵的人來辦,但真的查起來,終究是躲不過的。侯文吾是做過禦史的。”
他明白程晉州的意思,無非是憑著小吏們走貓膩路線,騙過侯文吾。可禦史就是用來查案的官,哪裏又是那般容易騙過的。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也沒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程晉州逐漸不耐煩了,想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逼急了自己,再動手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