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縣的領導們,遠在半個月前,就開始了積極的迎接活動。
要說迎來送往,那絕對是小縣城官員的主要工作,今天的德安縣更是將此作為整年度工作的重中之重。
雖然沒有後世住滿整幢大樓的公務員之多,但作為上縣的德安,官員仍然不少。
兩名佐貳官,以主薄和縣丞為核心,自從上任丘知縣被調走之後,便成了實際的代理官員,其中52歲的徐龜年縣丞更是忙的腳不點地,幾成三過家門而不入。
正常來說,一縣之內,佐貳官與知縣的關係很微妙。因為佐貳官品級較低,要麼是當地的地頭蛇,要麼就是巡撫的親信——巡撫不能調動縣令,卻能調動佐貳官,而佐貳官要得升遷,也最是希望能頂到知縣的位置。但聽說接下來上任的是程晉州之後,德安的大小官員絕對再無一絲一毫的其他心思。
在這樣的小地方,不說是星術士,就是刺刻有星陣的星術士學徒,都能將其治的死死的,更別說程家在紹南和金川的龐大勢力。
另一名佐貳官主薄宋恒級別更低。若是在下縣的話,主薄便是唯一的佐貳官,德安雖然繁華一些,權力卻小了許多。宋恒忙歸忙,卻不用擔多少責任。
整個領導團中,除了他們兩個以外,還有兩名首領官——典史張彪虎和教諭豐肇慶,前者相當於辦公室主任,後者除了教育部長的職位以外,其實更有組織部和人事部成分。丘知縣在任的時候,德安學曆最高的兩個人,便是知縣與豐肇慶了。
國家在冊的公務員尚有不少,但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職位,在德安的迎接團隊中,根本是連排隊的資格也沒有。因為將在德安迎接程晉州的,除了德安縣的領導們,更有來自金川省的道員老爺,來自南陵的同知老爺以及臨縣的許多先生。
不僅是文官團隊,星術士團隊同樣是迎接的主力。整個金川州原本隻有一名二級星術士和一名一級星術士,再加上過百名的星術士學徒,如今幾乎是一個不拉的趕到了德安,將小小縣城唯一的旅店塞的滿滿當當。
四級星術士薑璜,誰不想見見他。
有如此之多的高層人物即將光臨或者已經光臨,德安縣的領導班子哪敢怠慢,由四人組成的領導小組,重點調配人力和財力,重新鋪設了縣衙附近的街道,並打破了流官不修衙署的慣例,將近百年的德安辦公大院修繕一新。至於知縣辦公的大堂二堂以及住所,更是裝潢的精細到家。
對城內外主要街道的重新鋪設與整肅,在連接外縣的交通要道建立新的休息廳,德安多年來的積蓄就此揮霍一空。盡管如此,官員們的熱情之心依舊沒有澆熄,又對全縣的吏員,雜役和雜職三班人等進行了再考核……
金川省和南陵等上級政府不好意思卷起袖子幫忙,卻免去了德安縣上繳的稅賦——說是免去也不恰當,隻能是算在了丘知縣的賬上,民不舉官不究,一筆爛賬到了以後再說。畢竟全天下的眼睛都看著德安,要是做的太沒品了,禦史的彈劾可是不開玩笑的。
幻想著名留青史的人,真是有不怕死,或以死搏功名的。
二十一日,清晨。
忙碌到深夜的縣丞徐龜年,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在過去30年間,他的日子非常舒服,不僅可以無固定時間工作,而且能夠將大把的時間放在偷懶讀書上,可是最近,他已經連著許多天沒有睡過囫圇覺了。類似的日子,也就是鄉試前才享受過。可惜沒有考上進士。每思及此,徐龜年都要傷心片刻,並懊悔的想:我要是再考一次,說不定能中。
嬌小的通房丫頭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用溫熱的水幫徐龜年擦臉,然後扶著他穿上官服官靴,細語道:“老爺今天中午回來吃飯嗎?”
“不回來。”徐龜年歎了口氣,道:“今天有什麼新鮮事嗎?”
要說起的早,還是家裏的仆婦廚師。德安所謂的上縣,城內居民亦不過數千戶,角落裏有什麼事兒,滿城周知。徐龜年很早就習慣從家中下人那裏打聽消息了。
其實類似的習慣不止他有,京中的許多大臣都有。所謂體察民情,讀書人至少是聽說過的。
丫頭輕輕的給他裝上手帕等物,想想道:“今早聽趕集的人說,有不少人在建房子,就在澗河旁邊,而且是從外麵拉回來的材料。”
“建在那裏?”徐龜年懶洋洋的說著,接著猛然反應過來,德安縣的剩下的錢,可不夠建大房子了。縣裏有錢的人家最怕強行攤派,這種時候哪敢露財。
肯定是新來的知縣大人。聽說他不光帶來了許多隨從,更有好幾名星術士跟著。徐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