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麵窩頭加幾個雜麵饅頭，粟米粥，一大碗老鹹菜，唯一見葷腥的是一碗素炒小油菜，是季氏早上從屋後菜地裏新摘下來，裹著布沾著菜油新炒出來的，隻是片刻的功夫，那盤青菜就見了底。
季氏見兩個女兒捧著手裏的窩頭就鹹菜低頭吃著飯，大林二林眼跟前的桌子上滴滿淋漓的菜汁，想必那小油菜根本沒嚐上幾口，心裏止不住的泛酸，一時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大嫂張氏跟婆婆比起來，性子相對好一些，又仗著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婆婆不敢跟她過分吵嚷，即使拌兩句嘴，張氏也有話能把老婆子堵得沒話說。隻有她性子和軟，從小又受做過私塾先生的父親的教導，別說拌嘴，重些的話都不會說幾句，更顯得軟弱可欺，因著自己的性子，連帶幾個女兒受了委屈都隻能幹挺，心裏越發隱忍的難受，隻默默端起飯碗吃的食不知味，半途聽到四丫頭嗚嗚哇哇哭起來，她幹脆放下飯碗回了屋。
抱四丫頭換了尿布，喂她吃了兩口奶，四丫頭沒吸幾口又開始哭，想是奶又沒有了，季氏抱著孩子偷偷掉了眼淚。
一時門板響動，季氏擦幹眼淚，看見兩個丫頭一起走進來，絮絮手裏端著冒著熱氣的白米粥和半個窩頭，葉子手裏捧著她沒喝完的那半碗粟米粥。
“娘，你先吃飯，妹妹我來喂吧。”
“還是娘來吧。”季氏接過白米粥，吹涼了一勺勺喂給四丫頭，四丫頭估計是餓狠了，吧唧吧唧喝下多半碗才停，咧嘴哼唧了幾聲睡著了。
季氏就著涼掉的粟米粥吃完半個窩頭，帶著兩個丫頭一起洗了碗。
劉老頭跟兩個兒子商量好哪塊地種什麼，帶著兒子女兒還有大兒媳婦下地去了，大林今年也十二了，算半個勞力，也跟著大人下地去，二林才七歲，吃了早飯早就跑出去瘋玩去了。
大伯家的燕燕比絮絮大三歲，兩個女孩子搬兩個小凳子坐在籬笆旁的樹蔭下學做針線活，季氏舀了鍋裏的泔水配上米糠喂了豬，又用麩皮伴上野菜喂了雞，坐到兩個女孩子旁邊縫補全家人的衣服，一邊指點兩個女孩子繡花。葉子奉命照顧睡在屋子裏的兩個妹妹，自己坐在屋門檻上端個小笸籮摘著槐花。
孫氏彈著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走出屋子，丟下一句：“我到村東頭你大栓嬸子家去一趟。”出門去了。
季氏想了想，大栓嬸子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媒婆，誰家小子多大閨女俊不俊她最清楚，想來是為了兩個小姑子的婚事才去找她，也就沒理會。
柳翎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近晌午醒過來，院子裏傳來的說話聲傳進耳朵裏：“你們三個在家看家，我去磨點玉米麵，沒事兒別跑出去。”
三個小姑娘應著，腳步聲出了院子。
柳翎本來還想賴床可是實在不起不行，人有三急啊。
翻身起來看看地麵再比比自己的身量，悲催的發現自己還沒炕高呢，跳下去小細腿非得摔一下子不可，隻好閉起眼睛大吼一聲：“我要尿尿！”
絮絮先跑進來，後麵跟著六歲的葉子，柳翎發現大姐絮絮長得白白淨淨，一雙大眼睛極隨她們的母親，葉子瘦一點，一張瓜子小臉也很漂亮。
她這新媽媽基因著實不錯，也不知道自己長個什麼樣子。
看著兩姐妹欣喜的目光，柳翎心裏默念著：柳翎同學，你已經不是二十八了，你現在還沒炕高呢，你是個小孩子，你是個小孩子。。。。。。閉了閉眼小聲道：“我要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