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的黃昏日暮,天際的弧線交織的似乎不那麼亮麗,已分不清是哪種時刻。
“嘀嗒、嘀嗒……”時鍾慢慢地走動,毫不顧忌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的江哲明,在這個孤哀的走廊尾處,江哲明呆愣的看著手術室,他全身都浸著一層汗,因為在這個手術室裏,他的妻子在和死神較量,不,還有他的孩子。江哲明緊張得隻能聽到腦子裏嗡嗡的聲響,毫無任何思想可言,醫院冰冷的牆壁愈加讓他麻木。
“吱——”手術室的門開了,江哲明愕然抬頭,“醫生……”
“恭喜你,是個男孩子……”
他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了下來,心胸頓然曠達,身上悶粘的汗也清爽了許多,然而,江哲明沒有注意到醫生的表情。
“孩子的母親……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醫生帶有歉意的話,打消了他剛要展開的笑容,像針一樣刺穿了耳膜,沒有了嗡嗡聲,隻留下一片清淨。江哲明困難的眨動了一下眼睛,然後屈膝跪下,淚滴落在地上像綻開了的蓮。
“求求你們,我不能沒有她……”
醫生摘下口罩,無奈的搖頭,“我隻是個醫生,沒有權利讓你的妻子回到你身邊,很抱歉,想開些。”
醫生轉身離開,生和死原來隻有這麼薄薄的一層距離,而這層距離隻裝得下痛苦嗎?江哲明固執地拽住醫生的衣衫,醫生蹲下身,手握在他手上,“振作,會過去的。”
醫生走了,留下滿是淚痕的江哲明,昨天還問他孩子名字的妻子就這樣走了嗎?他笑了,笑得很酸,那種絕望掩蓋住了咆哮。
他的妻子被推出來,白淨淒涼。江哲明木訥的看著,他的一切似乎遊走了,隻剩下一具空殼,卑微得連氧氣都呼吸不到,真的絕望了,但是,在他想一頭撞死在他妻子旁邊的時候,恍惚間一聲嬰兒的啼哭徹底讓他心碎。
這是……
他睜開眼睛,黑暗中有那麼一束耀眼的光狠狠射了進來!
在這個世上,還有他的親人,還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他拚命跑進產房,雙手捧起那個小小的粉嫩的孩子,江哲明輕輕吐出一口氣。
活著總有些支撐吧。
他的孩子還在。
是黑暗中的曙光。
還有兒子在……太好了。
看著遠去的妻子,他承諾,會看著孩子長大,竭盡全力去愛他的孩子,江哲明眼神裏的堅定是任何事物都打磨不掉的。
同日,陽光四溢。
另一個產房,女嬰的啼哭配合著柔和的光線也格外愜意,俞學淵沒有太大的歡喜,隻能算得上欣慰,他淡定的看著女兒微笑。
競選博伊董事長的日子到了,俞學淵在博伊的股份跟金勝的相同,如果是個男孩子,就可以意外得到一份房產,剛好可以入注百分之二的股,但天似乎不願意給他運氣。
*** ***
此時的醫院顯得格外冷清,梧桐樹的葉子已經凋零了一大半,瑟瑟的秋風給人刺骨的寒冷,顯得格外惆悵不堪。
醫院的石灰路上,陰冷的風吹裹在身上,天空的顏色是暗黃色的,江哲明腳步無聲,默默地推著車,推車裏,孩子靜靜的睡著,小小的身體被緊緊包裹著,臉頰光澤細嫩,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依戀,他的父親微笑著。
忽然,在這餘輝之下,朦朧間,那雙熟悉的眼睛又浮現在江哲明眼前,他呆住。
這是他摯愛的妻子,江哲明不顧一切的追過去,留下已經睡熟的孩子,又一陣冷風刮起,將車吹到了路中央。
俞學淵漫步散心,皮衣可以擋一部分風,但還是能穿透刺入皮膚,俞學淵停下腳步,發現了路中央的小車,他走過去,看到了孩子的臉頰有些泛紅,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推出來呢?無故而來,當他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產生了一種親切,最奇怪的是,俞學淵竟認為他有這個孩子之間有一種叫緣分的東西,不是錯覺。
他望著孩子淡淡的笑著,孩子也吐出舌頭似乎在還給他一個笑。
“嘀嘀——”一輛車開了過來,俞學淵反應過來,迅速從路中央將小車推到了一旁,他將孩子的包裹掩了掩,粉嫩的小臉依舊沉睡,這個孩子,被人拋棄了吧,俞學淵想。
江哲明苦笑著回來了,知道剛才隻是自己思念時的幻覺,那是一股飄渺的煙,他的妻子已經走了,他很清楚。
但是!他的孩子呢?
路上空空的,連葉子都不知道刮到什麼地方去了。
江哲明瞳孔驟然緊縮,心離了弦的疼。
他的依靠和希望不見了嗎?
那他的一切呢?
江哲明如處在懸崖邊,回頭眺望著,全部都消失了,全部都是萬丈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對江哲明來說是個煎熬,就像每日每夜遊走在沙漠,處處都是幹涸,每走一步都要陷得很深,把腳從沙子裏拔出來,那就是他煎熬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