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們是一家(1 / 2)

祭拜結束,開始燒洗澡水,全家輪流沐浴更新衣新鞋。待一家都洗完後,各人把換下的衣服疊好,放到另一邊,大年不興看見晾曬衣服,據說那會帶來不利,年神看見就不光顧了,神不光顧,這家在來年就會一年不順,所以得等到年初二才能清洗。

一家人身上的新衣,其實是後來溫慧娘扯粗葛布縫製的衣服,在裏麵鋪上棉絮,縫好後就是棉衣棉褲。布料粗硬,摸著並不舒服,可阿旺小哥倆卻感到心裏暖烘烘的,流離顛沛的生涯,他們遭受過各種白眼,欺淩,可謂嚐盡看盡世人冷暖,也許他們年齡小,領悟不出什麼大道理,但在他們幼小的心靈深處,這段人生曆程畢生難忘。

而溫慧娘、好兒,無意中闖入他們視野,走進他們的生命中,那發自內心的親情關愛,令他們深深眷戀,亦將他們由外到內滋潤包容,無時無刻暖化著他們的身心。

當熱騰騰的飯菜上桌,火盆在屋裏散發著溫暖,阿旺拉著小樹,突然眼噙淚水,朝溫慧娘下跪。

“阿旺,小樹,你們這是怎麼了?快起來,有什麼咱坐下慢慢說。”溫慧娘不解地上前要拉起小哥倆。

“溫姨,謝謝您收留我和小樹,給我們一個溫暖的家!”

阿旺和小樹不願起,阿旺含淚說道,“溫姨,我跟您相處越久,越覺得您像我娘。。。我六歲時,我娘重病死了,我爹一年後繼弦,繼母起初對我還管吃飽管穿暖,自從她有身孕後,家裏的活計就成了我爹和我的,我爹種田種菜,給人打零工,我每天要打掃屋裏屋外和院子,要煮飯,喂雞,上山撓草砍柴,打水。。。

繼母生下弟弟後,三天兩頭看我不順眼,背著我爹不給我飯吃,常常拿竹棍打我,還罵我娘。。。我告訴爹,給爹看我身上的傷痕,爹不但不信,還幫著繼母責罵我。

有一次,我砍了半天柴,實在餓得慌,趁繼母哄弟弟,我偷偷跑進廚房,吃了兩個雜麵包子。繼母發現後,將我狠狠打了一頓,罰我三天不給飯吃,我爹那時出去打零工,不在家,我手臂腿腳都淤紫了,痛得直掉淚,路都走不穩,我不敢哭出聲,如果我哭喊,繼母就會加倍打我。。。”

這是阿旺第一次在她們麵前說起自己的過去。溫慧娘驚呆了,好兒也驚呆了,小樹一臉震驚。天哪!世上竟有如此刻毒的後母!

“阿旺,地上冷,別跪著,你先起來。”溫慧娘聽得心痛無比,一手一個拉起來,擁到身邊,給阿旺擦著淚,心酸又氣憤,“誰家的孩子不是娘的寶?那女人咋就那麼毒心腸哪!”

好兒坐到阿旺身邊,拉著他手問道:“阿旺哥哥,後來呢?你就逃出來了?”

阿旺搖頭,傷心道:“我夜裏起來想找吃的,可是什麼也沒有,繼母把吃的都收到她房裏了,我餓得昏了過去。繼母用冷水潑到我身上,我醒了,聽到繼母罵我是廢物,是賤種,光知道吃不知道幹活,她在幫死人養賤種。。。

我娘是善良的好人,就跟溫姨一樣好,她可以打我、罵我,但我不允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娘!

我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撞向繼母的肚子,繼母揪我的頭發,我好像不知道痛,隻想著將她撞倒。

最後我將她撞倒地上,她大喊救命,我轉身找來她平時鞭打我的竹棍,往她身上亂揍了十多下。我聽到兩歲的弟弟在裏屋哭,我扔下竹棍,衝進裏屋,看到弟弟從椅子上摔下來大哭,我抱起弟弟就往外衝,我想帶走弟弟,想讓那女人嚐嚐失去孩子的滋味!

可是,弟弟突然喊著‘娘’,臉上全是眼淚鼻涕,哭得很傷心,我突然狠不下心來,弟弟什麼都不懂,當他坐在小木盆裏時,還對我笑過。

最後,我衝進去操起竹棍,朝繼母身上再狠狠補多幾下,我把弟弟放在地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家。我成了流浪兒,每天饑一頓飽一頓,身上的衣服爛得不能再爛,我就學著別的乞丐,去扒死人的衣服穿。

為了不被餓死,我跟別人搶吃,十天八天就會打一次架,身上掛傷是家常便飯。

就這樣,我一路做著乞丐,從桑縣慢慢討到彭城。不久,我遇到了古爺爺,就是小樹的爺爺。”

回憶是如此不美好,充滿了悲傷、痛苦和不堪,這個小少年,要有多強大的意誌,才能在冰冷屈辱中活到至今?!

阿旺情緒中的憤怒,隨著回憶慢慢消退,變得蒼涼、迷惘,當他說到小樹的爺爺時,淚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