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有說這麼長安慰人的時候,可惜宋瑜仍舊不能安心,心情比見公婆還要沉重幾分。大概因為先前見過廬陽侯夫婦,心中早已做好準備……然而這個太夫人不同,她沒見過,僅憑想象勾勒她的模樣,越想越不能心安。
宋瑜重複問道:“太夫人何時回來?”
霍川將她攔在懷中安撫,“大約四五日。”
從法音寺到永安城路上需耽擱一兩日,再收拾三兩日,算下來正如霍川說的那般。宋瑜睜眼盯著他下頷,似乎要看出窟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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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頭三日過去,霍川便有些繁忙開來。
今日端王府設宴,他也在受邀之列,辰初便已出門。彼時宋瑜仍在夢中睡得死沉,雙手扒拉著他的脖頸,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霍川輕手輕腳地將她拿開,饒是如此仍舊驚醒了她。
宋瑜揉著眼睛鈍鈍地睜開眼,話語帶著濃重鼻音,“你去哪兒?”
明朗在外頭候著,以備隨時待命。請函前兩天便下來了,端王是個愛貓成癡的人,府裏一隻名貴白貓誕下四子,渾身雪白無一絲雜色,特意為此設宴邀請京中權貴前往,有意相贈。
不知為何瞧著宋瑜這嬌憨的模樣,霍川便想起端王府的貓來,可是有他的這一隻可愛?
霍川揉了揉她的頭頂,“去王爺府走一遭。”
宋瑜迷迷瞪瞪地哦一聲,大清早的很不清醒,旋即又重新倒回簟子上。
耳邊似乎聽到霍川問了一句,“三妹,你想不想養貓?”
宋瑜翻了個身,咕噥道:“想。”
此後如何她便再無印象了,蓋因已昏睡過去。一直到辰末被澹衫喚醒,見床榻僅她一人,才想起早晨與霍川的對話。
新婚三日是該歇息夠了,她借著身體不適為由在忘機庭過了三天清閑日子,但有些事情總歸逃不掉的。她一壁穿衣服一壁問:“大嫂住在哪個院子?”
給她整理袖緣的是府裏丫鬟,名喚霞衣,平常瞧著心靈手巧,沒出過大過錯。目下她動作未停,臉上有些微笑意,“在西南方的音緲閣中,少夫人可要前去?”
宋瑜點了點頭,確實有這個意思。她懷著身孕,不方便來忘機庭說話,那便由自己過去,況且侯夫人還說過讓兩人相互照應,總得有個照應的樣子。
用過早飯宋瑜在內室搗騰一通,將上回送給楚蘭素雲的香粉另備了一份,送去當作見禮。
路上她隨口問了一句:“太夫人何時回來?”
今日澹衫薄羅不當值,是霞衣和另外一個丫鬟陪伴,名字太繞口了,她一時竟喚不上來。到底伺候了三天,宋瑜不好意思詢問,是以泰半事情都吩咐的霞衣。
“大抵就這兩日,少夫人若是在意,不妨趁早準備一番。”霞衣攙著她上階石,垂頭恭恭敬敬答道。
宋瑜也有此意,她始終不能如霍川所說,做不到坦然處之。可說起來,究竟要準備什麼?
她渾無頭緒,應當送一份禮物才是,胭脂水粉固然不合適,旁的又拿不出手。宋瑜苦惱極了,打算從音緲閣回去後再好好準備。
音緲閣與忘機庭很有一段距離,這道門轉過那道門,讓宋瑜好一通記。最後實在給繞得暈了,索性放棄。反正有丫鬟引路,時間長了總能記住,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她安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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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院子裏都栽種花草樹木,品種繁多,而甫一進入音緲閣,入目便是一坪土壤種著草藥。品種許多都不認識,旁邊還有個小丫鬟在打理,抬頭見著宋瑜連忙站起,髒兮兮的雙手羞怯地背到身後,懦懦地打了聲招呼:“二、二少夫人。”
少頃醒神咋呼一聲,恍然大悟的模樣:“婢子這就進去通傳!”
說罷便火急火燎地跑了,沒見過這麼迷糊的,宋瑜禁不住笑,大嫂跟前伺候的人怎的恁有意思。院裏另有其他掃灑下人,見著她均恭敬地行禮,宋瑜款步步入正室,便見陳琴音正從內室走出。
兩人迎頭相撞,宋瑜推開半步施施然喚了聲嫂嫂:“嫂嫂如今身子非比尋常,快別出來了。前幾日我偷懶一直沒來看您,還望您心裏不要怪罪於我。”
她說話時眸中含笑,目光真誠,再加上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教人如何怪罪得起來?
陳琴音抿唇,踅身往屋內走去,坐在一方交椅上,“你同二弟才大婚,肯定有諸多不適應,我也經曆過這樣的事,自然能夠理解。”
不過短短幾日,她瞧著益發蒼白了一些,身子纖弱輕飄飄的,好似風一吹便搖搖欲墜。不是說有身子的人要好好養著,她為何跟旁人不同?三個月根本不顯懷,大袖衫罩在她身上很是寬鬆,根本瞧不見肚子曲線。
宋瑜忽地想起一事,在她身旁坐下氣餒道:“我今日原本帶了薄禮打算贈送嫂嫂,仔細一想似乎不妥當,便不拿出來獻醜了。”
談話間已有丫鬟送來熱茶,味道與平常喝的不同,宋瑜端著飲了一口,便苦得咋舌不已,“這茶的味道好奇怪。”
兩人喝的不同,陳琴音是普通茶水,她笑了笑解釋:“這裏頭加了苦丁,能夠清熱敗火。這幾日天氣熱,喝些苦丁茶對身體有好處。”她才有身孕幾個月,不適宜此茶,是以便沒喝。說罷想起宋瑜方才的話,“不知弟妹帶了什麼好東西,前兒楚蘭素雲到我這裏來,說了你不少好話,想來定是被你收買了。如此倒讓我更加好奇起來。”
宋瑜仍舊喝不慣這味道,叫人另換了一杯,“是我從家中帶的脂粉香粉,都是我平常用過覺著很好的。可惜方才仔細一想,其中不乏有沉香的成分,我聽旁人說這物對身懷六甲的女子不好。若真如此,斷然不敢害了您。”
想必陳琴音也知曉,她甚至沒多看宋瑜帶來的盒子一眼。室內早已撤去沉香檀香等熏香,她才診斷出三月不到的身子,很不穩定,凡事都得小心。
見狀宋瑜頗為受傷,將檀木盒子交給霞衣拿下去,轉而另起話題,“我瞧方才嫂嫂模樣,似乎對醫藥頗有研究,連院中都種著藥草之類,莫非嫂嫂還精通醫術?”
“精通不敢當,不過略知一二罷了。”陳琴音拿絹帕沾了沾嘴角水漬,朝她睇來一眼,清清冷冷的瞧不出清晰,“早年家中出售藥材,我跟著父親便學到一些,平常小病小熱拿來應付一番倒是可以,不敢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