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知足了!

看他的小孫子火急火燎,想來又是舊疾複發,她也就沒有多問,

到嚴家後,嚴老的一眾子孫正圍在他身邊不知所措。

她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嚴老身前。

“師父……”

“……”

嚴老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嚴老的大兒子歎了口氣,“爸他老人家晚上舍不得開燈,我說了很多次都不聽,昨晚上又摔了一次,這次估計是真的挺不過去了!”

溫然給師父把著脈問:“怎麼不去醫院?”

“爸這倔脾氣你還不了解,他不讓去。”

“……”

溫然確實了解,師父就是不愛去醫院。

並不是諱疾忌醫,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身體。

如今他不去醫院,也是因為他大限將至。

摸著他時有時無的脈搏,紅了眼眶。

眼淚剛掉下來,兩腮凹陷下去的嚴老手指動了動。

“醒了,醒了……”

嚴老睜開眼,眼神渾濁渙散。

溫然湊近他喊:“師父,您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

嚴老的嘴唇動了動,可是由於精神不濟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就咽了氣。

“師父……”

“爸……”

“爺爺……”

屋裏頓時哭聲一片。

原來老爺子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再看看她。

想跟她說聲“謝謝”。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溫然也下鄉了,跟他一樣去了偏僻落後的地方,土地貧瘠,民風彪悍。

不管是身體上的不適,還是心理上的不適,他對在北城生活慣了的人都是不小的挑戰。

見慣風雨的他都受不了,更別說剛剛高中畢業的小知青們。

知青裏最苦的就是這個叫溫然的小姑娘,那時候她姓宋,不但總是被分到了最苦最髒最累的活兒,還總是因為格外引人注意的容貌受到當地個別光棍漢的騷擾。www.ggdown8.org

有幾次還被人誣陷成狐狸精,被押著遊街。

被嘲笑謾罵似乎成了家常便飯,連知青點的人都誤會她。

看她每日為了活下去努力應付著不公的境遇,他這個局外人挺心疼的。

在她又一次被人推進冰窟窿裏,僥幸死裏逃生後,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分隔兩地的孩子,想到當初他下放時被眾人唾棄的場景,跪在台子上,任由別人打砸吐唾沫。

生不如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放後,他不怎麼給人看病了,可看到疑難雜症還是忍不住出手。

治了幾個疑難雜症後,在衛生站也說得上話,就想辦法托人給她安排了相對來說比較輕鬆一點的工作。

因沒對她提起過,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幸運被分到了衛生站呢!

看她重新拾起生活的希望,他挺高興的。

找機會認識她後,把一部分醫術也傳授給她。

其實,他早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也是頑強的溫然,又讓他有了苟延殘喘的動力。

恢複高考後,溫然回城了。

她說她要考醫科大學,他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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