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與傑拉爾德的預料並沒出現多大的出入。
一天後，雷劈喀什山的消息就傳到了黑月城，一時間，上到朝臣，下到奴隸，無不惶惶。而隨著消息傳來的，還有各種各樣令人更加不安的猜測。
道格拉斯家族和漢默·李子爵為爭奪喀什山鐵礦的開采權大打出手，從唇舌之爭到部下的私下切磋，雖不是震驚朝野轟動全國，卻也算得上是世人皆有耳聞，尤其在人多嘴雜消息極為流通的黑月城，那更是人們飯餘茶閑的談資。雷劈喀什山的消息一傳入黑月城，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完了！我神發怒了！這兩貴族爭得太過火了！連我神都看不下去了！
在這個推測迅速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後，很快的，又有一種推測傳播開來：這兩貴族無論再怎麼爭奪，也是小打小鬧，說來也不過是在朝堂上爭鋒相對爾虞我詐偶爾私下活動活動筋骨之類的，既沒見兩軍對決血流成河，也沒見刀劍齊飛遍地暗殺，怎麼說也不可能就這麼著就讓我神毛了啊？想想，兩百年前我族與人族的大戰，死傷上百萬，我神可是連聲都沒吭一聲的！所以啊，這次我神發怒，恐怕是因為自己的子民不團結，隻知道為自己的利益著想而雷霆大怒的！
想想兩百年前大戰時的同仇敵愾上下一心，這個推測立即就擁有了大量的擁護者。
當然，這個推測能這麼快就得到擁護者，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個推測據說是從魔神殿裏的神職人員口中傳出來的——而且從送柴入殿的老爹走出神殿大門一直到大堆群眾圍著討論口沫橫飛止，整個過程用時不過兩個小時。
確實很可疑啊！
傑拉爾德無意識的敲著桌子，骨節與桌麵敲擊的篤篤聲音讓前來報告的屬下一再懷疑公爵大人是否有廢舊立新換一張新書桌的意向。
“你確定？”
“確定。”屬下的聲音很肯定：“我們聽到消息後專程化裝去找送柴的老人探過口風，他很得意也很肯定的告訴屬下們他確實是親耳聽見，當時他在柴房堆柴，房門虛掩，從門口經過的兩個神職人員並不知道房裏有人，自顧自的感歎，還說什麼這下麻煩大了。”
篤篤聲突然停了停，傑拉爾德道：“昨天那十個老頭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屬下略一思索：“中午一點左右——吃完午飯後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走的時候什麼神情？”
沉默一會兒：“很滿足的神情。”
“滿足？”就算維維安那混蛋有什麼指示，也不會跟滿足扯上關係吧？
“是的，很滿足——邊走還邊打著嗝兒。”想了想，屬下再添上一句：“九長老在經過花園時順手折了根細樹枝剔牙。”
傑拉爾德很是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屬下說了什麼，一口牙頓時咬得咯嘣咯嘣直響：“你應該清楚我問的不是這個！”
屬下禮貌的低下頭：“請公爵明示！”
“你！”傑拉爾德七竅生煙：“羅明戈！本事沒見長，你膽子到是越來越大了！”
屬下，也就是羅明戈，恭恭敬敬的退了一步：“公爵，從十位長老臉上看不出什麼異常，維維安小姐應該沒有什麼太有難度的指示。”雖然和傑拉爾德一起長大，但屬下畢竟就是屬下，偶爾說笑一下無妨，但分寸很重要。
年青的道格拉斯公爵大人臉上忽青忽白，顯然某個名字令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公爵？公爵？”
“呃？”傑拉爾德猛的回神：“剛才說到哪裏了？”
羅明戈暗歎了口氣：“公爵您在懷疑第二個推測可能是魔神殿故意放出的風聲。”完了，連聽到名字也能走神——維維安小姐的魅力太大，看來公爵是在劫難逃了！可惜啊，他本人竟然一點自覺都沒有……前途坎坷，前途坎坷！
傑拉爾德哪知道下屬的心聲，定了定神，站起來踱了兩步：“如果真為魔神殿放出的風聲，那麼他們想得到什麼結果？”
“如果承認是我神發怒，唯一的結果就是交由魔神殿判決——這點想必連魔皇陛下也不敢有異議——而魔神殿一旦接手了此事，勢必兩麵得罪人，並且如果判決結果不合魔皇陛下的心意，魔神殿的財政就會出現相當大的麻煩。”羅明戈想了想，如是回答。魔神殿的財政狀況，公爵大人比自己更清楚不過。
傑拉爾德沉默。
魔神殿雖然一向信譽良好，從未有過賴賬的記錄，但同樣的，魔神殿也是出了名的欠債大王，年年借，年年不還——不是不想還，而是沒錢還，因此年年都道歉，年年依舊伸手要錢。在這種債務狀況下，如果魔神殿還要得罪魔皇的話，那就隻有一邊當我神在世間的代言人一邊沿街乞討這唯一的一條出路了——而這一點，傑拉爾德很確定，那是那十個即使啃慣了發黴幹麵包的老爺爺也絕對不願意見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