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無形默契(3 / 3)

但她沒有將機會抓住。

“船夫不肯渡她?”趙福生問。

“不。”

蒯大媳婦搖了搖頭:

“船夫收了我的錢,我答應今後再補他三文,他今日隻送四娘子渡河。”

她語氣篤定,神態十分堅定的道。

趙福生從她的話中,聽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眼裏露出深思之色。

蒯大媳婦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異樣,也沒意識到自己話中透露的訊息,又道:

“我娘家離莊家村不遠,借口說聽到四娘子今日要回娘家,請她回去時幫我帶個東西,以此催她快走。”

蒯良村中,蒯六叔一家、蒯家四妯娌,在此時縱使沒有彼此商議,卻因為人性中的良善一麵,結成了無形的默契,無言的催促莊四娘子離開這個爛泥中。

四妯娌趙福生就不提了。

蒯六叔夫婦興許是在贖罪。

可能在蒯舉民死的那一天,他的靈魂便被關押在一種名為‘自責’的牢籠中,由他自己的良知、道德審判,這一生一世無法掙脫。

莊四娘子的苦難,加深了他對自己的‘罪孽’的審判。

“我三嫂也黑著臉罵,說四娘子有事還不早些走,是不是想拖到夜深了,今晚不回來做事了?”

蒯四媳婦也含著眼淚說道。

說話時,她笑著轉頭看向一旁的蒯三娘子。

蒯三娘子正在低頭抹淚,冷不妨聽到蒯四媳婦的話,不由‘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誰讓她磨磨蹭蹭的在那裏哭,這舍不得,那舍不得,有什麼舍不得的?這個家有什麼好留念的?破家?爛灶?狗老五?”

“是我們啊——是六叔、六叔娘。”老二媳婦揚了揚唇角,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

“是她的女兒啊。”

所有人瞬間沉默,接著此起彼伏的隱忍著哭。

“那她最後為什麼沒有走成?”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趙福生好奇,這一樁許多人謀合著要送莊四娘子逃出火坑的舉動,為什麼沒有成功。

“她去了河邊,但最後沒有上船,我們看到她時,見她是抱著小滿——滿——小丫頭回來的。”

蒯二媳婦眼裏的希望的火光暗淡了下去,整個人的麵色看起來顯得有些陰沉愁苦。

“她說不走了。”蒯大媳婦也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仿佛身上的活力一下被人抽走。

“為什麼?”

趙福生沒有料到,莊四娘子竟然是自己選擇不走的:

“她不知道留下來的後果嗎?”

“她說,她已經追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蒯二媳婦道。

她話音一落,蒯三媳婦突然暴怒:

“這個賤人,她為什麼不走!”

先前還傷心欲絕的女人,哭喊著‘四娘子’的女人,突然之間翻臉。

她好似遺忘了此時身在何地,也不再記得趙福生的身份,而是起身在屋裏憤怒的來回走:

“她為什麼不走!為什麼要留下來!這個該死的女人!是不是生了孩子,當了娘,她就忘了自己也是一個人了?一生就隻有圍著孩兒轉,連命都不要了?”

“該死的!該死的!”

其他三妯娌仿佛都忘了勸說她息怒,人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她得到了什麼東西?”

沒有人能回答趙福生這個問題,事實上時至今日,這些蒯良村的人也搞不清楚。

趙福生仔細思索這件事情裏唯一的變數——莊四娘子的女兒。

這小丫頭在這樁事件中到底做了什麼?

她勸她娘留下來了?

“不。”

這個念頭剛一生起來,便被趙福生否決了。

她想到蒯二媳婦說起莊四娘子回來時講過的話,莊四娘子說:她已經得到了自己追求的東西。

莊四娘子這一生在追求什麼?

幸福美滿的生活?女兒的依戀與需求?正常的丈夫、穩定的家庭?前後兩個猜測可以被叉掉,也就是說,莊四娘子的女兒做了某件事,改變了她想要與外鄉人私奔的主意。

“她抱著女兒回來時,除了說這些話之外,還做了什麼?”趙福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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