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染血的花(3 / 3)

“這丫頭可能是摘錯了。”蒯四媳婦歎息。

“不!”

趙福生搖了搖頭:

“沒有摘錯。”

莊四娘子的女兒是真的想摘一朵花送給母親,而她母親確實也明白了她的心意,死後縱使靈魂不在,記憶不存,但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屍身,仍重複著在生時的動作,仍本能追逐染血的花朵。

“沒、沒有摘錯?”

蒯三媳婦抬起了頭,她的眼裏閃過掙紮,仿佛內心明悟了什麼,可偏偏臉上卻露出懵懂不解的神色,身體打著擺子,卻搖了搖頭:

“這是為什麼呀?這真是搞不懂。一朵沒用的花,還值得她留下來?命都不要了?圖什麼?”

“因為她追尋的東西,得到了。”

趙福生的眼裏露出明悟。

她終於明白莊四娘子追尋的東西是什麼了。

這一樁鬼案審問到現在,蒯良村鬼案的前因後果、鬼花、鬼船、黃泉與厲鬼之間的瓜葛,都已經了解了,她甚至隱約理解莊四娘子的女兒為什麼會失蹤。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懂。”

“我們不懂。”

“我們不懂。”

“我們不懂。”

四妯娌異口同聲的轉頭盯著趙福生,說出了這樣的話。

屋裏的火把瞬間光芒壓縮,光線暗了許多。

四個愁苦的、顯出比真實年紀更多老相的,同時也是溫順的女人們,此時一反先前給趙福生留下的懦弱膽小印象,竟給人一種隱隱的壓迫感。

趙福生鎮定自若:

“莊四娘子一生命苦,她沒有得到過愛。”

大漢朝過重的稅賦化為一座大山,牢牢壓在百姓的身上,這樣窒息的環境,養成了麻木而冷漠的人群。

這些人不懂愛是何物。

當能否生存成為窮苦村民們每日的擔憂,一日兩餐都無法裹腹時,愛恨喜怒就成為了奢侈至極的情緒,壓迫自上而下。

村民們的生活中,階級是相當分明的。

莊四娘子的父親是家中絕對權威的存在,其次是她的母親,而有了兒女之後,兒子大於女兒——

位於家庭最底層的莊四娘子成為了這個發泄口。

她幼時得不到愛,成年之後即將在可以得到愛時,悲劇發生,蒯舉民之死既在意料之外,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結局又在意料之中。

而她之所以與外鄉人通奸,並非她本性很壞,卻是源於人類對於被愛的追求。

外鄉人的關懷治愈了她,村裏人的幫助、愛護鼓勵著她行動。

在出發的這一天,女兒送了她一枝花,讓她改變了主意。

趙福生問蒯二娘子:

“蒯二嫂,那陳姓外鄉人與莊四娘子往來了多久?”

蒯二媳婦不聲不響,但她對村裏的事好像知道不少,趙福生問話時,就篤定她知道這個事情。

“他四月底來的我們村,約七天後與四娘子打過照麵,但沒多說什麼,直到五月下旬二人才有了那一次送滿、滿——餅子的交集。”蒯二媳婦回應道:

“後麵二人就好上了,一直到昨天他先逃走。”

“也就是說,兩人在一起了三個多月。”趙福生說完這話,蒯二媳婦點了點頭。

“在一起的時間裏,外鄉人有送過她花嗎?”趙福生再問。

“花?”這樣的問題顯然令蒯二媳婦有些意外,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其他幾個妯娌,有些茫然不解:

“什麼花?”

“隨便什麼花都可以。”趙福生耐心的道:“絹花、珠花、紮的花、繡成花的手帕——亦或是路邊開來的野花。”

她這話一說完,其他幾人不是拚命的擺手,就是不由失笑。

趙福生表情怪異的轉頭看忍笑的蒯四媳婦:

“你笑什麼?”

蒯四媳婦被她看得、問得有些不安,立即便收斂了笑容:

“大人,你說的絹花、珠花這些有什麼用?我們鄉下人不用這個,除了成親當天,誰敢戴啊?”

尤其是莊四娘子的情況,本身就很艱難,很惹眼了,若是再收拾打扮,豈不是成心給自己找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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