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鬥下來,各個村中都會死不少的人。
贏的還好,搶奪了老樹所有權,一村的人便能過上一年的好日子。
香膏采集後,賣出去能賣不少的錢,這些錢分派到村中每個村民的身上,能抵消所有的稅賦,還能有盈餘,讓村民過得寬鬆些。
而打輸的村子日子就不好過了。
十裏坡沒什麼良田、肥地,種的莊稼收成也一般,輸掉的村子失去了老樹所有權,除了要麵臨來年高額的稅賦,還有家裏親人之死,同時因為戰前四處招攬人手的緣故,還要想辦法付錢給僥幸未死的外鄉人賣命錢。
張傳世道:
“有些戰敗的村子,死去的村民連棺材都是買不起的,隻挖個坑匆匆填進去。”
他呲了呲牙:
“早些年前,這十裏坡的村子可是我的大主顧,養活了我的棺材鋪子。”
每當六七月來臨的時候,十裏坡會向他訂大量的棺材做準備,張傳世一臉懷念:
“這可是比鎮魔司還要肥的羊呢——”
他歎了一聲:
“可惜那地方邪門,後來不知怎麼的,聽說那裏的老樹被燒了個幹淨,不再有香膏,最後才漸漸荒廢。”
張傳世說到這裏,嘀咕了一聲:
“要不是十裏坡沒了,我那鋪子怎麼也要經營的,一年不開張,開張一回要吃一年。”
“……”
趙福生懶得接他這話茬。
張傳世還在遺憾:
“當時前兩單時,我怕這些刁民騙我,是我親自押了一些棺材送過去的,鑽過十裏坡的林子,所以對路還算熟悉。”
說完,又得意道:
“說實話,這一趟趕車的買賣,不是我老張吹,除了我還沒誰能接這活兒呢,一般人進了十裏坡方向都找不到,未必能順利出來呢。”
他先前還在因被厲鬼標記而哀聲歎氣,這一會兒功夫又開始洋洋自得。
“這世道真是艱難。”
孟婆聽到這裏,不由歎息了一聲。
“是啊。”劉義真也接了句嘴。
車裏沉默了片刻。
趙福生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落到了孟婆身上。
孟婆穿了一身舊衣,身前圍了個打滿了補丁的圍裙,她腿上擱了個小壇子,約雙掌合圍大小。
那壇子呈泥褐色,看得出來已經有了些年頭,壇口處有些瓷片都掉落,但是壇身卻被擦得幹幹淨淨。
壇口以布包裹著的木塞封口,趙福生看了兩眼,問她:“孟婆,這就是你熬的糖?”
她這話一說完,孟婆才恍然大悟,鬆開了雙手,道:
“是是是,幸虧大人提醒,不說我就忘了。”
她將壇子捧了起來:
“這是我趁著出發前的空隙熬的,大人不是說了好幾回給滿周買糖嗎?我看這孩子是喜歡甜的,就幹脆多熬了些。”
說完,孟婆將壇口上的塞子拔開。
隨著‘啵’的聲響,一股濃鬱的苦藥味兒從壇口之中飄散出來。
張傳世本來聽到‘糖’字,臉上露出饞色,扭頭過來準備腆著臉也討要一些嚐嚐。
這會兒一聞到氣味兒,他笑意一僵,猶豫半晌,仍是堅定的轉過身,準備好好的駕馭馬車。
劉義真小心的屏住了呼吸,沒有說話。
趙福生探頭往壇子裏看了一眼。
裏麵黑糊糊的湯汁,隨著馬車的晃動,黑色的湯汁也蕩漾著,散發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苦藥味兒。
“這——”
她語氣躊躇,不知該如何點評。
孟婆笑眯眯的道:
“本來不應該這樣子的。”
她說:
“這種熬糖的方子是我娘在世時教的,以五味子等幾種中藥加在其中,混入麥芽糖裏麵,凝成糖糕後切塊,又甜又香還養身。”
趙福生聞言,又謹慎的探頭往前看了一眼。
壇子內水波蕩漾,看起來距離凝結成塊還早得很。
“我覺得這不太像會凝固的樣子。”趙福生道。
孟婆也不惱怒,點了點頭:
“是。”她脾氣也好,笑眯眯的道:
“時間緊了些,材料又不齊,隻好先熬了一些。”
說完,遞給趙福生:
“大人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