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花廳見到坐在葉昭身側的蘇紅娘時,老夫子險些沒認出來,以為哪來的俊俏小生呢,也太俊俏太妖媚了吧?可不是,俏麗的黑色洋裝,還戴了頂禮帽,英氣勃勃中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待等認出了是小王爺唯一的妾侍,老夫子可就眼觀鼻鼻觀心再不敢多看一眼了,話說回來,要老夫子的兒媳婦打扮成男人,而且還是鬼佬男人,老夫子說不定把兒子腿打瘸了再叫兒子休了她。
可在小王爺這兒,不知道怎麼的,好像少奶奶怎麼打扮都令人覺得理所當然,感覺不出半分逾越之處。
葉昭寫了封信,準備派親兵趕回京城報平安,可不是,出來多長時間了?親王福晉不知道多惦記自己呢。
此外就是寫給京城的折子,卻是要老夫子參詳一番,葉昭這二十年也算不學無術了,對於這種古句連篇的折子實在不知道如何著手。
蘇紅娘一直憋著笑,看著老夫子幾乎是手把手的教葉昭落筆。
“老夫子,算了算了,你來寫吧。”葉昭握著毛筆實在覺得遭罪,賭氣就撩了挑子。
老夫子撫須微笑,雖然說起來不敬,但對葉昭,他卻總有一種對小輩的疼愛之情,概因這位小爺從來不擺架子吧。
“爺,爺,不好了!”瑞四突然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他在葉昭麵前,可從來沒有這般不成體統的時候。
“韓進春他,韓進春他跑去海關衙門了!”瑞四臉色有些蒼白,也怪他多嘴,和韓進春嘮叨了幾句洋人占著海關衙門,裏麵的賬冊拿不出,爺心焦著呢。誰知道韓進春卻是二話不說,奪了戈什哈的腰刀就衝了出去。
葉昭蹙眉道:“他去那兒作甚?”
瑞四兒撲通就跪下了,劈裏啪啦掌自己的嘴:“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都怪奴才多嘴,說爺為了海關的事兒煩,他就說拚了這條命也要幫爺把關務賬本搶回來,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也都著了魔,跟他一塊兒去了!”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乃是衛護葉昭的戈什哈,從王府帶出來的親兵,均是鑲藍旗有名的勇士,那也是驕傲的很,倒是瑞四,漸漸見識到洋人的厲害,知道這個禍可闖大了。
瑞四追出去勸說半天,卻終究勸不得他們回頭,隻好飛奔回來報信。
“胡鬧!”葉昭真生氣了,啪一聲拍得桌上筆墨亂濺。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瑞四兒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抽自己的嘴巴。
葉昭也來不及理他,急得團團亂轉,卻一時無計,去清軍大營調兵一來來不及,二來許乃釗怕是不會痛痛快快施援。自己這兒又不是鄭王府,身邊就幾名親兵,瑞四幾名包衣那是見不得刀陣的。
“好了!起來,去備馬!”現在隻有希望自己趕得及,韓進春三人沒遭洋人毒手。而後院中,早就從許乃釗的軍營征用了幾匹軍馬。
“奴才這就去,這就去。”瑞四慌慌張張跑出去。
葉昭一轉頭,才發現剛剛還坐在書案旁看自己笑話的蘇紅娘不見了,不由得詫異道:“她呢?”
老夫子搖搖頭,一臉茫然,剛剛也隻顧心急,卻沒注意少奶奶去了哪裏。
……
西洋風格的鐵柵欄門洞開,葉昭雖騎射皆劣,但多少還有些騎術,蹬上高頭大馬,幾名戈什哈也都披掛整齊,一臉肅殺,瑞四等幾名包衣雜役聚在葉昭馬旁,這時節兒自沒人敢惜命,若小主人出什麼差池,隻怕他們的親眷都會受到牽連。
遠方傳來“砰砰砰”的火槍巨響,葉昭一皺眉,揮動韁繩,胯下馬飛奔而出。
槍聲一起,租界的馬路上就不見了人影,這幾天租界也是亂的很,人心惶惶。
“噠噠噠”幾匹馬飛奔,瑞四等奴才一溜煙跟在後麵,行轅距離海關衙門不遠,拐過一個路口,就見海關衙門的鐵柵欄門前影影綽綽圍著二三十名洋兵,各個占據了射擊位置嘭嘭的向裏麵開槍,而這個舊日的海關衙門,卻在二樓窗口伸出了一麵虎豹旗,那是清軍標營旗幟。
葉昭心下一鬆,雖不知道戰況,但顯見幾人還未遭毒手。
“停火!停火!”葉昭大聲用英文喊,誰知道靠近這邊街巷的幾名洋兵扭過身,馬上瞄準了火槍,“砰砰砰”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聲,葉昭未及反應,已經被一名親兵猛的從馬上撲下來,摔了個七葷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