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曾經是薛寧行走江湖的一尺軟劍。
從那個銀杏滿地的秋天開始,她用這酸苦無狀的液體解決過許多問題。
想要的玩具或衣服,想要薛書陽陪她做的事,想要爸爸媽媽批準的外出……隻是眼淚和年齡總是成反比地發展。
幼時哭是一件很容易隨便的事,一點點小事就能引發淚水磅礴,長大後哭泣便成了一件嚴肅慎重的事,因為每一滴眼淚都印證著自身的每一寸軟弱。
因此,她以往的哭泣大多是沒有意義的,不像如今,每次哭必然是傷中了最脆弱的那些神經,哭一次便元氣大傷。
這時抱著楊雪芬撒嬌蹭眼淚訴苦的薛寧,再次回到了過去,用最簡單的方法打倒了薛書陽現今在家裏的領導權。
不過在她擦幹眼淚走出家門的後一秒,剛回到自己辦公室的薛書陽就接到了楊雪芬告知情況的電話,依舊沒弄清楚原委的楊雪芬口氣不太好,責問道:“你們到底在搞些什麼?我還真以為寧寧生病了。”
薛書陽溫和地說:“沒事,就是她實習的那個地方有了些問題,反正她也做了快三個月了,差不多夠了。”
楊雪芬沉吟了會兒才無奈道:“寧寧的好多事都是你在管,她也最聽你的話,所以我和你爸爸才如此放心,可她現在都快大學畢業了,你也別老是把她當會迷路的小孩兒,有些事情得讓她自己決定。”
“我知道。”
楊雪芬不知是不是聽出了他的敷衍,嚴詞說:“雖然寧寧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對你們向來一視同仁,你再欺負她,可別怪我偏心。”
薛書陽苦笑,“我哪裏有欺負她?還不都是為她好。”
“沒欺負她,她哭得那麼厲害?我都好久沒見她哭了,你……”
“好了,媽,”聽說薛寧被逼得哭出來,薛書陽心裏一陣煩躁,打斷楊雪芬的話,“我有分寸,晚上回家再說吧。”
掛掉電話,薛書陽從口袋裏摸出早上在薛寧房裏收繳上來的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未接十幾通,大多是同一個座機,應該是他們辦公室,還有兩個手機,來自於“顧星”。
竟然不是“顧總”這個小細節讓薛書陽很在意,再想起剛才在顧星辦公室裏的對話,他徹底不爽起來。
顧星的生意和薛家完全是不同領域,這個市再小,他也幾乎沒碰見過顧星,隻在薛寧實習前查這公司資料時有過匆匆一瞥,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因此上午的會麵便是他和顧星的初次見麵。
他說明自己的身份後,顧星友好地表示他已經批準薛寧的病假,不需要親自過來。
薛書陽從進門便在觀察他,任何細節都沒有放過,然後也得不甘心地承認何逸說得很對,或許他們真的是同類人。
而正是這個事實,才讓薛書陽跳過寒暄,直接說明來意,“我是來替她辭職的。”
顧星微露驚奇和擔憂,“她病得很嚴重?”
薛書陽搖頭,“我覺得她實習了三個月,要鍛煉也夠了,馬上就是學校的寒假,她需要休整應付下學期的就業問題。”
顧星輕笑了下,往椅背上靠了靠,“薛先生,恕我冒昧,辭職是你的意思,還是她本人的意思?”
“我是她哥哥,相當於她的監護人,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薛書陽聳肩,目光也不退步。
“可我沒記錯的話,下個月就是薛寧二十四歲的生日,她有權利自己做決定。”
薛書陽眼眸微暗,繼而笑得冷峻,“原來顧總還清楚她才二十三歲,她才出社會,難免被許多事情迷惑,我作為她哥哥,有義務保證她不走歪路。況且她隻是一個實習生,和貴公司沒有簽訂正式合同,現在離職也不存在法律程序……”
薛書陽不想多費口舌,起身說:“總之,她從此刻起,和貴公司便沒有任何關係了。”
顧星跟著站起來,語氣輕柔卻不容反駁,“雖然不知道你認為她跟著我會走什麼歪路,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如果她真要離開,請她本人來和我談。”
薛書陽近年鮮少碰壁,更別說直接被人拒絕,臉上雖仍舊笑著,手已握成拳。拉門離開時,顧星還笑眯眯地說:“薛寧總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凡事做過頭就稱不上好了。”
不歡而散的對話和薛寧出門去上班的消息讓薛書陽一個下午都很焦慮,神經兮兮地在網絡上搜集起顧星的資料,越看越覺得段羽的擔憂或許是對的。
這一個多月來,薛寧很少再直白地和他說感情的事,每天比他還忙碌地努力工作著,此前他隻覺得鬆了口氣,也許她真覺悟到他們之間隻是兄妹而已,現下隻為她實際是移情別戀而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