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和海外尤其是香港的革命派保持著相當的聯係。
如果夏芳蘭真的是投奔革命去了,那林有德確實是此時廣州地麵上最有可能迅速找到夏芳蘭的人,夏家老頭子之所以氣勢洶洶的奔林有德來,想必也有這一層原因在裏麵。
把老爺子迎進自家本宅的同時,林有德已經讓杜琪峰去電報局給陳海輝打電報,告知這邊的狀況,讓他注意從廣州到香港的輪船。如果廣州地界上找不到人,那夏芳蘭隻可能是去了香港。
進了龍淵閣的花廳,林有德特意把夏日升讓到上首位置,老頭也不客氣,一掀長衫就坐下去了。林有德也不生氣,本來他這種生在世紀之交的新青年就對這個年代這種論資排輩的複雜規矩很不感冒,都是坐,坐哪兒不一樣啊。
主賓都落座之後,林有德的女仆們推著西洋式的小餐車進入花廳,開始上紅茶和點心,結果這讓夏日升老頭皺起了眉頭。老頭把女仆端上來的茶杯往旁邊一推,不高興的說道:“這種洋茶,我消受不起啊。”
“怎麼搞的?”林有德裝作生氣的樣子,訓斥女仆,“快,給老太爺換鐵觀音。”
一名女仆應聲小跑著就離開了花廳。
夏日升老頭子的目光緊跟著那名離開的女仆,然後又轉向屋裏待命的女仆,將女孩上下打量一番之後,老頭開口了:“哼,久聞林掌櫃善於使喚女孩子,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這個幾個丫頭都訓練得不錯嘛。”
林有德心想那不廢話麼,這院裏為數不多的女仆都是女仆養成所出來的,平時都按照上個時空航空公司練空姐的標準來練,當然訓練有素。
至於老頭子言語間那淡淡的譏諷之意,林有德懶得搭理,譏諷譏諷唄,又不會少塊肉,這裏也沒別人看著不至於掉聲望。
林有德陪個笑臉,答道:“老太爺過獎了。”
“哼,”夏日升還是冷著一張臉,他拿起女仆以神速給他換上的鐵觀音,抿了一口之後繼續說道,“林掌櫃,你剛剛說要助我尋回蘭兒,不知有何妙策啊?”
“老太爺,陳家九公子現在正在香港幫林某辦事,我已經差人打電報去讓他注意今天到港的火輪,一旦發現小姐就會有消息回來。”
“你怎麼確定蘭兒會去香港?”
“廣州地界的革命派已經被朝廷清剿一空,小姐想要革命,就隻能去香港了。”
夏老頭不置可否,隻是低頭繼續品茶。過了片刻,老頭才悠然對林有德說道:“我夏日升平日最寶貝蘭兒,捧在手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去年開春以來,多少好人家上門提親,我都沒舍得答應。老朽就是想讓蘭兒嫁一個極好的人家,將來富貴一生,現在倒好,一個女孩子家,跑出去想要革命,胡鬧!”
林有德趕忙表示讚同,心裏麵卻不以為然,他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年代女強人多了。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整個花廳裏都隻聽見夏老頭講述他有多麼寶貝他的孫女,他的孫女小時候有多麼的可愛,完全失去了最開始那種老太爺的霸氣,單純的隻是個溺愛孫女的老爺爺。林有德算是看出來了,寶貝孫女離家出走,老頭子是急了,之所以興師動眾過來問罪,十有八九有這條理由在內。
老頭唾沫星子橫飛了半天,似乎終於說累了,輕咳兩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這才望向林有德。
“林掌櫃,你若是能找回蘭兒,老朽定有重謝。若是找不回來,哼,”老頭子冷笑一聲,雙眸中一閃而過的寒氣讓林有德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廣州,你就不用呆了。”
說完也不等林有德反應,老頭茶杯往八仙桌上一放,一拍大腿站起身來,邁著八字步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花廳。
林有德畢恭畢敬的跟在老頭背後,把老頭送出了龍淵閣的大門,回頭馬上找雪代巴問話。
“關於這夏芳蘭,你知道什麼?”
巴搖搖頭:“王天麟君辭世那天晚上見過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
“有沒有聽說還潛伏在廣州的革命黨和她聯絡?”
少女依然是搖頭。
林有德想了想,覺得雪代巴這裏應該弄不到什麼情報,於是也不再問。他背著手,邁開步子開始在龍淵閣的院子裏踱步,尋思該怎麼應對眼前的狀況。
夏家的力量給林有德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如果能得到夏家的支持,哪怕隻是名義上的聲援,今後在廣州地界他林有德不管是發展自己的勢力還是策劃起義那都方便很多。
如果夏芳蘭回不來,或者幹脆出了什麼意外,他到不一定會像夏家老頭子威脅的那樣滾出廣州,但現在的事業會受打擊那是板上釘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