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芬·霞飛站在荷浪牙波的街頭,就像一道風景,引得無數路人側目。
她太顯眼了,即使在這洋人並不罕見的城市裏,也無法掩飾她那強烈的存在感。這種存在感超越了服飾、身材和長相所能達到的極致,似乎有一種氣場縈繞在她身邊,聖潔得讓人想起純白的百合。
也許數百年前那位聖女貞德,也擁有同樣的氣場吧,所以才能引得那麼多人追隨她的腳步。
有一名華人小姑娘似乎受到了約瑟芬周身的光潔的吸引,領著花籃靠近了她,用稚嫩的、怯生生的口吻說著可能是她唯一會說的西班牙語單詞:“花。”
約瑟芬看了看小姑娘手中的花環,然後她的目光轉向賣花人本身。小姑娘被約瑟芬那清澈的寶石綠眸子盯得有些怯,畏畏縮縮的縮起了脖子。
約瑟芬笑了,她拿了一個花環,然後掏出兩枚一盎司的法屬印度支那坐洋遞給小姑娘。那是絕對超過一個花環價值的錢幣,但小姑娘看了看,卻搖了搖頭。約瑟芬有些困惑的歪了歪腦袋,不明白那裏出了問題,小姑娘說的中文她聽不懂。
這時候,旁邊有人遞來一張印著十八星的南洋票,約瑟芬的隨從兼翻譯埃爾熱用口音略重的中文說道:“拿去吧,不用找了。”
看著小姑娘興高采烈的離去的背影,直起腰來的約瑟芬自顧自的感慨道:“我第一次聽說有人寧願要紙幣也不願因拿銀幣。”
埃爾熱咧嘴笑了笑,看起來頗有些意味深長,他衝矗立在大街上的供銷社努了努嘴:“原因恐怕就在那裏,那裏出售大多數生活必需品,所有商品都實行所謂的明碼標價,商品有兩個價格,銀子的價格隨著行情以周為周期進行調整,南洋票的定價卻一直沒變過。因為生活必需品的價格被定死,其他不受林記控製的商品的價格也比較穩定,所有貨物的價格波動都被控製在某條基準線附近。這個城市的商業繁榮,正是建立在這種被限製的物價的基礎上的。”
埃爾熱點了根煙,在看到約瑟芬眉頭緊皺的樣子後,又無奈的息掉了。
再開口的時候馬賽人的口氣裏帶上了些許的嘲弄意味:“歐洲的所有經濟學家在這個島上都被狠狠的扇了個耳光,而且他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自由競爭變成了過眼雲煙,我想我們親眼看見了一種新的經濟思想的誕生。”
約瑟芬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街,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大街上秩序井然,每個路口都有身穿黑色警服的華人警察在執勤,在南洋軍和林記的鐵腕之下,城市裏的犯罪份子被連根拔除——洪門本來就是黑社會,黑幫戰爭那一套他們熟悉得很。
“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埃爾熱說道,“這地方就從一個破爛的小鎮變成了欣欣向榮的城市,從這裏到聖費爾南多一路上,全都是活力十足的種植園,每個勞動者臉上都帶著笑容,今年二月之前的那一切就像一個從未存在的噩夢。你說得對,約瑟芬,那個東方人是個魔術師。”
約瑟芬沒有理會法國人的浪漫情懷發作中的埃爾熱,她的目光被遠處一隊開拔中的軍人的身影所吸引。
排頭的士兵扛著一麵寫著漢字的十八星軍旗,昂首挺胸氣宇軒昂。跟在軍旗後麵的士兵們排成四路縱隊,動作整齊得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閃亮的槍刺森林以統一的節奏上下起伏,每次起伏都帶出一片閃光。
走在隊列旁邊的軍官佩戴著和士兵們不一樣的武器,看得出來武器保養得非常好,約瑟芬甚至懷疑那鋥亮的槍管能當鏡子用。與此相應的是,軍官的那張臉上布滿了皺紋,看起來年齡相當大了,可他的步伐卻絲毫不輸身邊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