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9月,林記的情報機關華東支部向林有德遞上一份令人擔憂的報告。
山東地區之所以沒有發生林有德記憶中的暴亂,是因為有人在山東的農村地區推行和林記類似的政策,改善農村生活狀況的同時,對群眾的排外情緒進行了疏導和利用。
濟南站遞交的報告顯示,1899年春以來,濟南附近地區發生了超過100起有組織的排外事件,但過程和造成傷亡和財務損失等數據都顯示出某種程度的節製,和林有德記憶中那瘋狂的、無節製的義和團運動有著天壤之別。與此相應的是,拆毀電報線和鐵路的事情,也隻在一些比較偏遠的地方發生,越靠近大城市,這種情況就越少見。
報告最後,華東支部的負責人,林有德的得意門生之一的陳天華給出了自己判斷: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都和同盟會有關,考慮到同盟會一直沒有穩定的資金來源,用於啟動農村改革的經費很可能是“某些帝國主義國家的援助”。
林有德把這段話指給巴看的時候,女孩馬上斷言道:“是興亞理事會,根據移民帶來的情報,這個組織已經被特高科掌握,現在為日本的軍國主義政府服務。”
雖然林有德多少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但依然覺得惋惜。在上個時空林有德一直都對那些陰謀論不屑一顧,堅定的認為早期同盟會的主體確實是愛國誌士,隻是過於天真罷了。可這個時空的同盟會,由於他林有德把廣東香港以及旅美華僑中的愛國力量整合到了南洋軍名下,同盟會就隻能徹底倒向日本。
“呐,”林有德靠在他那張巨大豪華的皮椅的靠背上,看著書房窗外蘇比克灣的風光,用低沉的聲音問巴,“之前我見孫雯,是不是應該順勢把她扣下來?照現在這個事態發展,我們按計劃北伐的時候,她一個漢奸頭子的名頭可跑不掉了。對她來說,這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
巴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答道:“成王敗寇,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不管當事人持有什麼樣的正義與真理,抱有什麼樣的堅持,懷著什麼樣的期待,當他成為曆史中的又一張故紙的時候,這些就都不重要了。我們總希望不以成敗論英雄,但曆史卻隻認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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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德以為北方的事情暫時不會和自己扯上關係,反正革命黨要是推翻了清王朝自己就立刻在兩廣和福建自立,然後縱兵入侵貴州江西等一係列省份,雖然不敢說控製整個長江以南,但占上幾個省還是沒什麼問題。
如果能占掉四川那就更好了,但是這個年代要入川非常的困難,所謂“蜀道難”在這個年代可不僅僅是用來抒情的。沒有來自四川省內的策應,兩廣福建的軍隊要打進四川難度比較大。偏偏林記的擴張在四川受到了袍哥勢力的阻攔,商業方麵這種影響到不明顯,但基層農民的發動受到了嚴重的影響,農村基層組織到現在連架子都沒搭起來。
所以林有德一點不擔心革命派弄起什麼波瀾,到了1905年,有美國支持的南洋軍將完成北伐的準備,到時候管你是封建的韃子還是革命黨的民國,都推翻給你看。林有德要建立的不是什麼資本主義議會製國家,而是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資本主義國家,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資本主義企業,是壟斷資本主義的最終形態。
不過這些都是林有德打算用畢生時間去實現的宏偉藍圖,1905年開始北伐,林有德預計自己需要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完成全國統一,然後就是資源的整合,以及對日對俄戰爭的準備。
而1899年的現在,林有德要做就是高效率的種田。
會盟之後,南洋的局勢穩定下來,向取義來荷浪牙波,以低姿態會晤了林有德,還送了約瑟芬一套由老裁縫剪裁的華麗到不行的襦裙。參觀特斯拉大炮之後,約瑟芬就經常借口要入鄉隨俗而穿漢服,這姑娘真是對西式洋服深惡痛絕,所以極端偏愛穿起來不受拘束舒適宜人的襦裙和曲裾,當然還有和服。於是林夫人喜歡漢服的消息不徑自走,許多想要走林有德門路的人都打起了送衣服的主意,向取義也不例外。
向取義離開荷浪牙波回到馬尼拉之後,南洋軍的內部發生了幾個變化。其一,向取義放棄了和勝堂的生意,和勝堂整體並入林記,向取義則搖身一變成為林記的股東,和勝堂的主要頭目也全都跟隨老板,成為林記的入股人。其二,向取義仍然擁有馬尼拉和原來南洋軍第二鎮控製範圍內的行政管理權,但仿照第一鎮控製區內那樣,實行無稅製,行政管理部門的運轉由林記撥款維持;其三,南洋軍第二鎮開始仿照第一師的編製進行整編,軍需供給也完全轉由林記負責,並且允許林有德派人以監督的名義進入部隊任職,但關鍵的指揮崗位仍然由向取義派係的人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