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浪本來正在做他的“公務”,審問一個背叛洪幫的叛徒,可是當叛徒臉上被抽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時,他卻忽然想起了顧辭微。
隻有顧辭微在怨憤的時候還能那麼動人心魄,也隻有顧辭微才有他鍾愛的那種滿是生命力的眼神。
有的時候李滄浪會想,自己的壞名聲隻怕跟顧辭微有些關係。
因為有生之年他好像總是在尋找著什麼,他不知道那樣東西叫什麼名字,可是每次看到受刑的人慘叫著瞪著他時,他都隱約能感受到一點他要尋找的東西的影子,雖然那種眼神全然不是那樣他追尋的東西。
他求而不得了好多年。
直到再次遇見顧辭微,他才知道自己尋找的是什麼。
他其實不是喜歡折磨人,他隻是喜歡十四歲那一年震撼住他的那個眼神,那個讓他一瞬間忘記了痛的眼神,那個怨憤的、充血的、滿是生命力的獅子一樣的眼神。
他渴望那種生命力。
李滄浪想起第一次見到顧辭微時的情景,想起那個又瘦又小,整個人因為營養不良而發著黃,甚至不好看的小女孩兒。
第一眼見到她,李滄浪就覺得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覺得她頑強,就像是垃圾場的細菌,沒有人可以殺死她。
“你們是在殺人!你們死後會下地獄,會被油炸,會活生生的被抽筋剝皮,會被切成一片片的……”
到現在李滄浪還記得顧辭微幼稚卻惡毒的詛咒,想到這裏李滄浪將手放在了自己被她咬下一塊肉的胳膊上,無聲的笑了起來。
隻有他的微微才有這樣的氣勢一瞬間鎮住那麼多見慣了大場麵的黑社會,也隻有他的微微能夠為了一個垃圾場的老頭拚了性命。
李滄浪忽然非常的思念顧辭微。
“你不是說晚上你們堂會有大事要處理麼?”顧辭微支著陽台上的欄杆微笑著看著站在遠處的李滄浪。
“是有大事。”
“那怎麼還過來?”
“因為沒有什麼比看你一眼更重要的了。”
顧辭微忍不住笑了起來,搖搖頭對著電話說道:“三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甜言蜜語了?”
“自從遇上了顧博士。”
“真該讓你堂會的門徒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除了你誰都看不到。”
顧辭微原來以為自己是不相信任何言語的,可是現在她竟然忍不住為了李滄浪的幾句情話而高興起來。
雖然看不清晰顧辭微的表情,但是李滄浪遠遠的也能知道她是快樂的,他忽然發現自己的人生中又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讓他的微微可以自由的微笑。
他忽然發現,比起怨憤的眼神,他更愛她笑的樣子。
“要我下來麼?”顧辭微在電話那頭問他。
李滄浪大笑起來道:“顧博士太不矜持了,至少也等到我開口讓你下來,這麼迫不及待會嚇跑人的。”
顧辭微才不管那麼多,飛快地說了句“你等我”就掛了電話。
顧辭微在睡衣外套了一件棉衣就下了樓,冬天還沒有結束,外麵寒風瑟瑟,可是她卻隻覺得快活。
這一刻沒有悲慘的童年,沒有壓抑的鬱家,隻有夜晚的涼風,和不遠處等著她的那個人。
第一次,顧辭微仿佛呼吸到了一點自由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什麼給她打開的這扇窗,但她覺得總歸是跟李滄浪有些關係的。
當顧辭微跑到李滄浪麵前的時候,他一伸手就攔住了她,他們都有種熟悉的感覺,就仿佛他們這樣擁抱過很多次似的。
“微微,讓我好好看看你。”
聽到李滄浪喊自己微微的時候,顧辭微覺得心裏有一片地方麻麻的,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她抬起頭,有些迷蒙地看著李滄浪,想起十歲時救了她一命的少年。
“那個時候我甚至沒有好好看你的樣子。”
顧辭微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可是李滄浪還是聽懂了。他們就像是靈魂的兩半,天生就能懂得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