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裏其他客人,喝酒的,竊竊私語的,誰都沒有刻意去關注台上的變化,挪不開眼睛的隻有秦越。
舒緩又輕快的鋼琴曲叮鈴鈴響起,舒繼業的手指在黑白鍵上靈動跳躍,朦朧燈光下的側臉,在秦越心中被劃上完美,不管是那微亂的發絲,還是潔白的衣領,亦或是那微揚的唇角,都讓秦越滿心喜歡。他膝蓋跪在沙發上,雙手卻撐在桌麵上,半個身體往前傾斜,又叛逆又認真的歪著頭聆聽,從這個視角,他清清楚楚的觀賞舒繼業的表演。
縱然秦越對音樂了解不多,可這一首家喻戶曉的《夢中的婚禮》,他輕易的聽出了答案,真的是很悅耳的曲子,詮釋的無比美好,就像真正的婚禮。
他滿麵春風的笑著,凝視著前方的演奏者,腦中卻想起他們結婚的那個季節,很冷的冬天,家中的院子裏開滿了梅花,美國的街道上處處洋溢著聖誕的溫馨,他想不到婚禮上其他令人深刻的東西,畢竟連證書都來得那麼輕易,輕易得令人失望。
可他記得那天晚上,在點著壁爐的老房子裏,他躺在沙發上翻看畫集,舒繼業遞過來的一杯熱牛奶,暖暖的牛奶流進身體裏,還要他溫情脈脈的那聲細語:“今天我覺得很幸福。”
他也覺得很幸福,什麼都不用做,不用多說,就那樣坐著,躺著,喝口茶,吃塊蛋糕,待在在他身邊,點點滴滴都讓人幸福。
鋼琴曲悠悠揚揚的飄蕩,一次又一次的兩人目光相對,秦越笑著想,那個人是不是也再和他想一樣的回憶?
為什麼他會碰到舒繼業呢,為什麼會和這個人在一起呢,為什麼就結婚呢,為什麼沒有撕心裂肺的愛意,卻讓他越陷越深,像慢慢堆積成水晶石的蜂蜜,裏裏外外都甜到心坎去。
這是什麼感情,這是不是愛。
他找不到答案,卻有顆誠實的心,跟著感覺走。
他感覺得幸福,想這樣永遠幸福下去。
有人說,有些感情,有些人,需要好好珍惜。
秦越望著那個人輕巧的手指抽離黑白鍵,站起身對他微笑。
他此刻篤定,有些人,需要珍惜,值得珍惜。
不要放手,不願放手,他想要擁抱,緊緊的擁抱到老。
信手拿起桌上的那朵玫瑰花,秦越含笑迎上去。
他揚手,筆直的將玫瑰舉到那個人麵前。
笑眼彎彎的跟他說:
“我每天都覺得很幸福。”
舒繼業接過花,抱手璨笑道:“每天幸福的像婚禮一樣?”
“那你以後每天彈鋼琴給我聽。”
“可是家裏沒有鋼琴。”
“我用兩個月的工資給你買一台。”
“你真狡猾。”
“我以後學會燒肉燉筍衣,天天做給你吃。”
“這還差不多。”
“要不要我現在親你一口?”
“我看是你很想親才問……”
秦越湊過頭就吧唧了一口,頓時心滿意足。
舒繼業摸著被親的唇角,揚出高高的弧度,探手揉弄秦越的腦袋:“別這麼蕩漾,大家都看著了。”
“看?看什麼看!”
秦越掃視四周看熱鬧的情侶們,嗬嗬低笑。
“看兩位能幸福一輩子。”
蔥綠的樹枝後,斑駁的光線洋洋灑灑照應出來,近在咫尺,又似遙遠如天際。
有些人,可能一生都忘不掉。
【隻要相愛,就應該在一起。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所以我們在一起。
承諾過永遠,發誓過一生不相離。
許諾過牽手,憧憬過白頭。
多年以後,我坐在窗邊,看你在燦爛中笑著走過。】
燈火中,秦越慢慢回過頭。
透過窗子,看見曾經屬於他的少年對他微笑。
那是一張不再年少的臉。
也不再是屬於他的少年心。
那個人用十年時間收獲了愛他的妻子,心愛的孩子。
沒有他,依然可以幸福。
有些感情,從頭來過也找不齊殘缺的碎片。
有些時光,隻能自由的放任從指間流失。
有些幸福,用一顆年少的心,愛在少年以後。
某年某月某日,在酒吧巧遇了關文,他很好。
某年某月某日,我跟舒繼業說起他不知道的往事,我十年前的那段感情。我說了很久很久,說的很用心,說得都想哭了。最後我真的哭了,因為他把我趕到沙發上睡……
某年某月某日,謝天謝地,他終於讓我回床上了。
某年某月某日,他跟我說秦越,你跟關文的悲劇就是為了襯托我和你的喜劇。
某年某月某日,我對他說也許我睡了十年就是為了等到你。他說早知道提前跑到醫院來吻醒睡王子,何苦多等了這麼久。
有一日,秦越問舒繼業,你不是學過油畫嗎?從來就沒看過你的作品,也沒看你動筆畫過。
舒繼業依舊懶散散的說,看你畫畫更有趣。
秦越無奈換了話題:“馬上就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了哦,你打算送我什麼?我已經把禮物準備好了,你別懶著不動!”
午後的秋風輕輕地吹過,吹落滿室畫紙,吹起紅葉如霞,繁華遍地。
畫上沉睡的少年,張開了帶笑的眼睛。
————《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