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淚痣(1 / 2)

1

“嗚”地一聲汽笛長鳴,蒼茫的夜色裏,最後一班輪渡緩緩駛離寧波港,開往舟山市,行程大約一個小時。

船出了港,駛入深水區,開始顛簸、搖晃,我蹲在垃圾筒邊開始嘔吐,空氣中洋溢著一股刺鼻的氣息,邊上的人紛紛捏著鼻子橫眉冷對。

有人走過來輕拍了一下我的肩,一個乘服員模樣的女孩,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我接過後向她道謝,她淺笑了一下,低頭走開了。她約莫二十歲左右,有著一雙略顯憂鬱的大眼睛。

淡墨色的夜,怡人的海風,遠處有微弱的漁火閃現,如濃墨般可辨的山嶼與船平行了一會,最終還是被遠遠地甩到了更深的夜色裏。

船靠岸後,從輪渡服務區掛的工作人員登記表上,我找到了那個女孩的名字——楚小昭。

學校比我想像中的要稍微好一點,宿舍在三樓,房間有點小,除了一個帶淋浴的小衛生間,還有一個小陽台。

我坐在陽台上抽了會煙,涼風習習,帶著海潮特有的腥味,不知道女友芸現在在幹嘛?想打個電話給她,可想起她媽媽的那句話,“二流大學畢業的三流學生,在這座城市,永遠也找不到一流的工作。”我氣得把手機狠狠地甩到了一旁。

二年前認識了芸,我們同是校園“變臉”話劇社成員,又一起主演過先鋒話劇《魚群》。我記得劇中有一段台詞是這樣的,“我們是兩條相濡以沫的魚,誰也離不開誰,我知道,麵對毒辣的陽光,誰也難逃厄運,親愛的,在死神來臨前,讓我再吻你一次。”當然,演到這裏,男女主角要接吻謝幕。芸兒一開始有點羞澀,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自然而然,也就嚐到了愛情的滋味。

後來她才知道,劇本的最後一段是我添上去的。

2

我開始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忙忙碌碌,夜深時,想芸,上MSN找她聊天,有一次,芸在那頭問,會不會忘了我?我狠下心說,我的記憶開始退潮。她頓了頓說,好吧,讓我們相忘於江湖。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我心裏輕輕地吟道。

從網吧出來後,已近子夜,為數不多的夜排檔尚在營業,我坐下時,發現其中有一桌坐著倆個女孩,正在吃炒麵,其中那個紮馬尾巴的就是輪渡上的女孩,雖然她今晚沒穿製服,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她有些拘謹,一直低頭吃麵,偶爾抬眼打量我一下,細聲細氣地答上幾句。倒是她的同伴,那個叫可可的胖女孩,又說又笑。我問她們這裏有好玩的地方麼?小昭先是搖搖頭,後來見我有些失望,不忍心似地說有一個叫雁渡的海灘,景色相當不錯,如果下次有機會,可以帶我去。我問她要手機號,她不好意思地搖頭婉拒。可可問她的行麼?我假裝如獲至寶。

由於航班的關係,小昭和可可每星期有好幾個晚上不得不滯留在這座島城,她們的員工宿舍離我們學校不遠,打電話約她們出來玩,小昭總是千呼萬喚才見得一麵,她始終對我抱有敵意,還勸可可少跟我聯係,這是我從可可的嘴裏得知的,原因是我看女孩子時色迷迷的,心懷不軌。

小昭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她跟她母親和妹妹相依為命,也許是這層關係,對待男人,她像隻時刻劍拔弩張的小刺蝟。就像我喜歡閱讀晦澀難懂的小說一樣,對於玫瑰,我也向來愛挑帶刺的。

5號台風來襲,輪渡全線停航,湊巧的是可可那天輪休,被台風困在港口的隻剩小昭一個。那天放學後,我約小昭去看海,她想拒絕,可可不在身邊,她的警戒程度提高到了橙色級別。在我的軟磨硬泡下,她才勉強答應。

我們佇立在防波堤前,默默地望著驚濤駭浪,小昭似乎感覺有些冷,雙手抱胸,瑟縮著身體。我見機脫下上衣,披到她身上,她微低著頭沒有拒絕。過了一會,她向我借手機,說想打個電話。坐在離我不遠的堤上,她跟人聊了好久,我見她眼圈略紅,明眸微潤,像是哭過。問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她搖搖頭,說今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她好想回家。

我說我給你過個不一樣的生日,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我就抓起她的手飛跑著來到沙灘上,開始堆沙子,她明白了我的用意,也一起幫著打下手。過了一會,一隻用沙子堆成的大蛋糕出現了。我用煙當蠟燭,還用手機給小昭和生日蛋糕留了影。

當我唱起生日祝福歌時,她有些動情,我們順理成章地抱在了一起,愛情一旦步入軌道,就像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誰也無法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