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心磚墓(1 / 3)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政府實行不能土葬的政策之後發生的事情,這件事情一度在我的老家傳的沸沸揚揚的。

家裏的農民生活裏生動有趣的東西太少,是以這件事情流傳的很廣,我也不是親曆者,但是其中有位幸存的親曆者在我小的時候就住在我老家的老房子後麵。

十裏八鄉對這件事情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我的敘述是此事的親曆者親口告訴我,應當算是比較可信的版本。幸存的這位,按農村裏宗族的輩分來算的話,還算是我的叔伯輩,那時我家的老房子都已經換成紅磚蓋的了,他住的卻還是以前的土坯房子。

當時跟我講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搬了兩個凳子,坐在門前的槐樹旁,問我要了隻我從家裏偷出來的黃皮包裝盒的許昌煙,顫巍巍的點燃吐著煙圈回想了半天。

事情雖然很驚悚,他敘述的卻並無很多波折。

由於當時他已經是古稀的老人了,敘述的很混亂,我自己整理如下

我記得當時龍抬頭(陰曆裏二月初二龍抬頭)沒過多久,具體是哪一天記不清楚了,我還在村北地的田裏看小麥。高個子提了袋大盤雞和兩瓶菠蘿啤找到了我。

我當時沒問,卻也知道高個子找我幹嘛的,因為高個兒的爹死了三天了,在家裏停著讓親戚都來哭過了之後,眼瞅著要臭。

本來村裏死了人都是埋到龍脊崗去的,可是當時鄉裏下了命令了,不準土葬,所有的死人都要送到縣裏的火葬場。可你想想,咱這十裏八鄉的埋了幾千年都是入土為安的,這咋弄成燒的就剩一捧灰了?很多村裏的老人都還是想埋到土裏,孝順的孩子都不敢逆爹娘的意,死了還是晚上偷偷的往龍脊崗上埋。

高個兒的爹死前是嚷著要土葬嚷的最凶哩,有幾回還鬧到鄉政府去了。高個兒是個孝順孩兒,這回肯定是想偷偷的土葬哩。可抬棺材都是晦氣的事兒,木人願意幹呐,前幾天高個兒都找過好幾個人了,結果木一個人同意。

你知道我心善,尤其是高個兒是帶著東西來哩,我也不好不答應。老人說到這裏的時候地上已經掉了五六個煙頭,手裏的一隻也快燃盡了,我趕緊點了根煙遞了過去。

高個兒一開口說的果然就是這件事情,我當時雖然覺得晦氣,但是看在都是同村而且高個兒還是拿著東西來的份兒我也就答應了。抬棺材一般都是四個人幹的活兒,我也沒問還有兩個人是誰。

等到天擦黑的時候,我去高個兒的家裏才見到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刀疤頭,是村裏的老光棍,頭上很大一個刀疤,聽說是在外麵犯了人命案躲回來的。還有一個是整天神經兮兮的年輕小夥兒,腦子有點問題,大家都叫他小新旺。

我去的時候,抬棺材的橫木都準備好了,就差我到了人就齊了。

龍脊崗距離住人的村子還有十來裏腳程,而且不是修好的柏油路,還是大家久而久之用腳踩出來的土道。

為了圖方便,我們四個人選擇從龍脊崗下廢棄的磚廠裏穿過去。

這件事情發生的主要地方就是磚廠,我對於這個磚廠都還有印象,光屁股的時候還跟幾個小夥伴去玩兒過。是以我特意的跑回家又偷了盒老爹的黃皮許昌煙,催請老人給我講講。

那個磚廠在我年輕的時候還是用著的,咱丁營鄉裏蓋房子用的紅磚都是從這個磚廠裏出來的。蓋磚廠的是幾個外地的有錢人,直接開車去了鄉政府,不知道擱裏邊說了啥,沒過幾天鄉長就動員大家說是蓋磚廠,在附近的村子裏找了不少人去幹活兒,工錢給的還不錯。

我聽到這裏已經聽出了這磚廠的大概情況,看老人還有接著講的勢頭,趕緊讓他接著前麵的事兒說。

龍脊崗上沒有啥公共的墓地,誰家死了人就是埋在自己的地頭,高個兒家裏沒啥關係,穿過磚廠沒多遠就是高個兒家的地。

我們四個人擦黑的時候去的,快半夜的時候才到,黑燈瞎火的又不敢開燈,怕驚動了人,隻能借著月光,查到土葬可是很嚴重的,罰的錢得是好幾年的收成。

高個兒家的地頭已經有了兩個墳頭,應該是高個兒的姥姥和姥爺的,臨著旁邊新挖了個墳坑。

墳坑是現成的,我們四個歇了會兒,站在墳坑兩邊拉著繩子把棺材放了下去就開始填土。

畢竟不是啥好事兒,大家都想著早點幹完回去,也沒人說話,一人一鐵鍬,很快的就填好了土,高個兒往墳頭上插了三根桑樹枝,拿出酒和肉在墳前拜了拜就算是完事兒。因為是偷著埋的,高個兒也沒敢立墓碑,反正自己知道就行了

農村人都窮,帶去祭奠死人的酒和肉一般都是隨便撕一點意思意思,事後都是提回去接著吃的。

高個兒剛把酒肉放在籃子裏,你說出邪不出邪,本來還明堂的月亮一下子就看不見了,眨眼就黑黢黢哩了。不到一杆煙的功夫,豆大的雨滴可下來了。

誰也沒想到這天氣咋會變哩真快,我們四個人隻好把鐵鍬放在頭頂擋雨。離村子裏還遠,我們隻好先往磚廠裏躲,幸虧當時刀疤頭帶了個電燈,在前麵帶著路,不然真是黑的連路都看不見。

龍脊崗上本來就全是土路,下了雨之後全變成了黃膠泥,滑溜的很,我們心裏急,但是也不敢跑得快。

跑到磚廠裏的窯洞裏的時候,我們四個人身上已經沒一塊幹的地方的了。

高個兒看了看天,說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我們看來得在這窯洞裏待到後半夜了。唉,當時我們也是想著冒著這麼大的雨回去,萬一淋出什麼好歹來,看病又是一筆花銷。要是知道後來發生了那種事情,當時就應該冒雨回去的。

當時的天氣還有點冷,我們的衣服都是濕的,貼在身上真是涼的很。刀疤頭在地上蹲了會兒有點發抖,就跟高個兒要了籃子裏提著的酒和肉吃喝。

當時也沒帶著什麼杯子,就拿著瓶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對著吹,喝了幾口酒總算是暖和了一些。